武松回头一看,曹操板着脸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由急道:“兄长,你快劝公明哥哥起来啊,都是自家兄弟,当真要捉他吗?
又对宋江道:“出兵之时,实不知哥哥在此,不然拼了这都头不做,也不肯来和哥哥为难。”
他当初在柴进庄上做客,柴进开始倒还接纳款待,不料武松脾气太刚,喝醉了酒,庄客有什么做不到位的,拔拳头就打,因此满庄庄客都说他不是,柴进也渐渐看不上他了,虽然没有赶走,也只是给碗饭吃。
武松何等骄傲?见他有始无终,便待要走,偏偏染患疟疾,行不得路,只能忍气养病,这时候恰好宋江来到庄上,对武松好生敬爱,武松感其恩德,拜为义兄。
曹操微微一笑:“二弟且莫着急,及时雨大名,海内同钦,何况还是你的义兄!只是大家畅叙情意之前,为兄我有一句话,不得不当面问一问宋公明!”
宋江直挺挺跪在地上,抱拳道:“不知兄长有何事要问,宋江决无一字虚言。”
曹操双手一背,神色愈肃,他個头还不如宋江高,但此时周围人望着,却觉得如岳临渊,浑无半点矮小之感。
曹操双目微凝,如两道冷电般照在宋江脸上:“宋公明,你以义气二字闻名江湖,然而为逼秦明落草,使人假扮他冲州撞府,杀死百姓无数,以致于昏官报复,屠其满门。武某今日便要问你一句:百姓何辜?秦明何辜?他惨遭杀害的妻子家人何辜?”
他这几句话,斩钉截铁说出,便似青天里打了个霹雳,直照亮人心阴私。
秦明身形一颤,想起那日青州城外满地横尸,想起城头官兵用长枪挑起的妻子头颅,不由放声大哭。
他身高体阔,满面虬髯,又是烈火般急性,平日最是阳刚不过的大汉,此刻如此恸哭,凡有人心者,谁不动容?一时间,许多人都不由红了眼眶,深感其悲其恨。
宋江呆了半晌,辩解道:“兄长容禀,小人这条计策,虽是毒辣些,本意却是为留秦兄弟一同相聚,想那慕容彦达,本是个昏庸不堪的,秦兄弟攻打山寨失利,岂能容他?因此小人只得出此下策,小人先前也细加打听,秦兄弟家里上无高堂,下无子息,人口虽多,最亲的也只是他婆娘,虽不合害得嫂嫂身死,却恰巧花荣有个妹子,既美且贤,小人已经做媒嫁了秦兄弟,弥补其丧妻之恨。”
这个年代尤其是这些自诩义气的好汉们,把女人看得很低。因此宋江这番话,他竟越说越是气壮。
曹操冷笑一声,指着秦明:“照这般说,他如今美妇新娶,正是人生得意之时,可你看他可得意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宋江看了看秦明,叹口长气:“我也没料到秦兄弟对婆娘如此情深,这件事,却是小人办得差了。秦兄弟,是我宋江对你不住,你若有怨恨,便戳我几刀,宋某绝不还手。”
秦明擦了把泪,缓缓摇了摇头:“罢了,只怪秦明自己命苦,以至于造化弄人。”
曹操放慢语速,正色道:“宋公明,你是成名英豪,按理武某本无资格说三道四,只是事到临头,有些话不吐不快:我辈男儿生于世间,功名利禄,都是次一等的,头等大事,乃是俯仰无愧此天地!人为万物之灵,只因有情二字,众生有情,才有这世间美好,因此无论何事,总要察人心、近人情方好。”
“再者,那些百姓,亦是我华夏苗裔,与我等同文同种,我若仗力强则视之如猪狗,杀之如鸡犬,则我与禽兽何异?大丈夫学成本领,上则保国安邦庇护百姓,下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庶几方不负此凛凛一躯,不负旁人赞我等一声好汉!今番看吾家二郎面上,且放尔等离去,若再被吾知汝驱人杀害无辜,宋公明,纵天高九霄,海深无底,我武植亦当为那些冤魂讨还公道二字!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罢看也不看宋江,返身上马,高喝道:“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