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脚的汉子蔺生根带上板兰根并没有走远,因为蔺生根和米六一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常年四季在这条道上赶脚,挣俩钱顺手花光,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根本不知道怎样养活老婆。不过蔺生根比米六一年纪小一点,从内心讲想要有个家。既然娶老婆就得有个窝,蔺生根还没有想好带上板兰根在哪里垒窝。
可那板兰根去意已决,她虽然也舍不得可爱的女儿,但是板兰根不可能跟小妹妹板兰叶共同侍奉一个男人,板兰根无法忍受豹子每天晚上热火朝天地跟板兰叶颠鸾倒凤,几个月都不理板兰根一回,其实板兰根要求不高,只要豹子能给她一次机会,让板兰根有个儿子,到老来有个依靠,板兰根也就打算窝窝囊囊了却残生。可是那豹子好像有意,跟板兰叶把活路做得惊天动地,让板兰根恨得牙根发痒,但是也无可奈何,最先破坏夫妻和谐的是板兰根自己。
板兰根跟着蔺生根来到歪脖树下,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郭宇村,然后义无反顾下了山坡,来到黄河岸边。
蔺生根不走了,把身上背的褡裢放在地上,然后坐在褡裢上,点着一锅烟,一边抽烟一边端详板兰根,看这个女人脸色红润,不像是为了讨吃而出来卖身,于是问道:“你是打算挣钱,还是铁心要做我的女人?”
板兰根眼圈红了,有些伤心,有心扭头重返郭宇村,但是出门的门槛低,进门的门槛高,回去以后那豹子更瞧不起自己。况且那家人好像有意撵板兰根出门,这阵子板兰根出走豹子不可能不知道,看不见山坡上有人追赶,假如漏斗子或者豹子这阵子能够在山坡上出现,板兰根就是挨几个耳光、或者拉回家狠揍一顿也愿意!
可是板兰根失望了,除过黄河涛声,周围静无一人,天色已晚,雨停了,乌云贴着山顶在走,今夜,那里是归宿?板兰根突然问面前的汉子:“你是不是男人?”
赶脚的汉子有些泄气:“我是男人,可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你跟上我可能要吃苦受累。”
板兰根却说:“我是个女人。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就叫家。我们郭宇村的人,几乎全部是逃荒要饭来到这里安家。吃苦受累我不怕,我主要是找一个遮风挡雨的男人。”
男人有些感动:“可是今夜。我们在哪里栖身?”
板兰根说:“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蔺生根还是有点犹豫:“假如,你的家人来跟我闹事,我可担待不起。”
板兰根指了指山坡上的哪条路,说得非常伤心:“我真的希望我的丈夫能够撵来,打我一顿我都愿意!可是,他不会来了,人家已经有了新欢,有了比我更年轻的女人。”
蔺生根终于站起来,背起褡裢,用手指了指黄河以北,说:“咱们只能朝回走,今夜就住在撇撇沟,明天再作打算。”
撇撇沟驿站的大门,常年不关,客人们什么时候进店都有饭吃,赶脚的汉子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吃一升小米,吃一升半麦面。一盘通炕睡十几条汉子,夏天汉子们脱得精光仰面朝天顶天柱朝上睡觉,冬天炕烧得滚烫,赶脚汉、生的犟,不盖被子光烧炕,一面热、三面凉,凉的太了转个向。
其实驿站有被子,那被子脏的看不见颜色,上面的虱子比蚂蚁还多,赶脚的汉子用被子当枕头,大多数汉子都有皮大衣,从来不盖被子睡觉。
侯生福看蔺生根拐来个婆娘,那婆娘看着熟悉,侯生福在郭宇村住过,郭宇村的女人大都认识。如果不认识也就罢了,后院里住着几个女人供赶脚的汉子晚上逍遥,男人们一辈子没有沾过女人就不叫男人,汉子们把脑袋提在手里干那种营生,图的就是个受活!常有汉子拐带着女人来驿站宵夜,侯生福从来不闻不问,后院里有的是单间,开一间屋子让男人女人去日,那种事情墙上的虱子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