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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弩(2 / 2)

风印 风镜旋 更新时间 2019-09-19

哎呀妈呀真得受伤了……

二十步外,有弦慢慢被拉紧的声音。她猛然回头,一个身影正拉满了弓对着秦雍晗。秦雍晗感觉到死亡冰冷的注视,竭尽全力变幻着身形,与剩下两人缠斗得异常之近,只盼混淆他的视线。

楚轩谣看到那个人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似乎就要不顾同僚动手了。他果真凝着眉对好准星,分外焦躁地出箭。楚轩谣捂着嘴看那一箭偏到喜马拉雅山去,不禁把悬着的心沉下。秦雍晗却又喊了一声,缘是刀锋侧着他的腰滚过。

楚轩谣伏着身急得没法,四处望望,脑子里不停地念着四个字: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念得头都要爆开。突然间,她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秦雍晗的孤簧剑。剑术肯定没戏,想当长矛投,结果要捡起来都很困难。她又踉跄了几步,看到不远处深深的压痕,居然是一张弩。她心下大喜,晕晕乎乎地爬过去拾起弩,抬起头正对着二十步开外又在拉弦的人。

轻弩是相对床弩之类的来说的。这张弩的硬木弩臂外包着铁皮,以楚轩谣的膂力要用它,实在是很够呛。

但她抬着弩,眼睛灼亮。她看着不远处举着弓又放空的斥候骑兵,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伤到秦雍晗的,她必须杀他。她不由得握紧曲柄,用软绵绵的手臂疯狂地转动,却每次都只能把牙弓拉开一些。想喘口气,弦却又松了下来。

如此几番,她就看到很大很大眼泪的弩上溅开,碎成一瓣瓣的,然后融化在黑草地上。又是一声鸣谪,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声,接着就是僵硬的身体扑通掉在草地上的声音,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楚轩谣突然发现什么都晚了。

他死了。

然后她听到有人在骂娘:“他妈的准头在哪儿?!射死自己人了!”

楚轩谣本来已经伏下身子,视物已经隔着一匹水帘,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听到这个突然抑不住要大哭起来,憋得嗓子里全是酸味。可她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也是迟早的事,坐起来重又端起劲弩,转着曲柄,把弦拉到钩牙上用力转起了曲轮。直到手臂抽筋,才听到“啪嗒”一声,三支箭从机括中弹出来,满满地撑在弦中。

她用力一挤眼睛,把眼泪都挤掉,敛下呼吸冷冷地抬臂。

引弦已过。

拨羽,

望山!

秦雍晗已是强弩之末,枯血架上短剑,对面的人也不急着杀他,只是死命地把他按在草地上。不远处的骑兵勒马踏了两步,正对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冷笑着张满弓。

渀佛是隔了一千年般漫长,“嗖”的一声从空旷的荒野上传出去。秦雍晗听到鸣谪,却感觉到这阵箭啸有些凌乱,渀佛风穿过箭身把它劈成三股。三股……嗯,三股?看着对面的人发白的脸色,他刹那明了发生了什么。顺势发力,架着的手一把划过轻剑,用枯血拉开了他的脖颈。然后,背后才传来有人栽下马的闷响。

楚轩谣呆呆地坐在草堆里,肩上有轻弩的后坐力弹出的剧痛。看着他踉跄着走到她面前站定,满身的血,突然有凉意缓缓流过脸颊。她睁着眼睛看他,鲜有地安静。

他的呼吸很急很促,眼睛里焚烧着的愤怒却在慢慢冷却,渀佛爆发后的火山口,也会变成一汪温柔的湖水。

楚轩谣脱力地倒在地上,仰对着他的眼睛,心里却在想:我他妈居然为你杀人……

秦雍晗拔出臂上的剑,粗粗撕下几块上好的霜里锦裹了手臂,也不管腰间汩汩流出的血。他在她身边坐下,从嘴边沾着粘沫的死马身上解下水袋,喝上几口,然后把焦距停留在远方。只是突然间,他的眼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底下,一双带血的手把两只冰冷的小手包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用斗篷裹起额头火烫到已经休克的楚轩谣,向二十步开外那匹失去主人的马走去。他心里却轻轻说:“真对我胃口——你他娘的。”

西华左营外的觅崖原,一骑绝尘。

而在秦雍晗高傲的眼睛没有注视的北疆,一队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在不要命地穿越古戈壁。他们的首领叫做渠经翼,也速该,斡达哲(不好意思,名字有些长,不过不是龙套人物,是第五章的核心人物。呵呵根据九州蛮族的设定,渠经翼是他的中原名,也速该是他的小名,斡达哲是家族姓氏),草原上的人们管他叫做“燎烈之鹰”。很多年后赤鹰的旌旗与苍狼的图腾再次焚烧着朔北,不世出的帝王们却都没有想到,过去的某一日,他们同样落魄。

“二王子,带的干粮要吃完了……”他身边的伴当策着马有些困顿地说。“要不回去吧,大君不许出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当先的那个年轻人冷冷一哼,狂浪而恣肆,暗金色的发在酷烈的骄阳中闪耀。“他老得提不动刀了,他的牙将们也一样。那帮老家伙只会躲在斡耳朵里喝羊奶酒!总有一天,”他的眼里突然闪出如鹰般锐利的光芒,“他会把白牦牛旌杖交到我手上的……”

他突然勒马,向着南方一吟鞭。“那个姓秦的孙子和他的附庸国要打起来了。我们面前的拒鹿关,是一百五十年来屯兵最少的。”他扫了一眼身边的区区八百人马,这是陪他克定乃真部叛乱的伴当们。“攻下拒鹿关之后,只要我们三阵不输,那孙子肯定捧着他的妹妹和中原的锦缎来金帐求和!那时候放马南下,整个中原都会在我们的指掌之中。”

身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霸吼,那些流人般的浪人敲击着胸口的铁镜,对着南方。

草原人对于大夔的君主总是有一种骨子里的蔑视,就像渠经翼经常念叨着的:“一百五十年前,秦氏不过是我斡达哲家族帐下的家奴。”所以每一位大夔的君主在朔北都有一个通用名:姓秦那孙子。传到秦雍晗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

渠经翼轻笑着看着满眼的荒凉戈壁,眼前渀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骏马踏破中原城关的图景。祖先失去的东西,他也速该要原原本本地舀回来!

他一夹马肚,飙风般的锋线割过寥旷的古戈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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