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是谁?”王氏和几个身份相当的妇人坐在亭子里喝茶, 瞧见远处的江淼一直与他身旁的妇人说话,不由心生好奇。
“这位世子夫人是什么来历,诸位都清楚?”一个妇人说道, “瞧那人的模样, 应是他的娘家人?”
王氏道:“呵,倒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你们是不知道啊, 这姓江的,嘴皮子很是利索,不如把他叫过来聊聊天, 如何?”她嘴上还在问, 手却已经做了个手势, 让贴身丫鬟过去请江淼了。
其他几位夫人没做声,各自举着杯子佯装饮茶,王夫人与忠国公府的恩怨她们都有所耳闻, 没想到她把裴李氏气回了房还不罢休,现在又准备找这江淼的麻烦了。
江淼一直陪着江二婶聊天, 毕竟在这园子里, 江二婶谁也不认识, 而江淼是个男人,也不好总凑到那些女孩堆里。
听闻有人请他们过去, 江淼先是茫然地转头看去,发现是一群中年妇女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长辈就好, 虽然是在人多的地方, 但该避嫌的还是要避一避。然后他又产生了疑问,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又没个靠谱的长辈领着,多尴尬啊。
一旁的蝉衣似是看出了江淼的犹豫不决,低声道:“江爷,穿红的那位是承恩公府王夫人,穿蓝的是御史府刘夫人……”
江淼感激地看她一眼,瞧这介绍的多清楚,一眼就把她们区分出来了。不过,这里头有个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江淼看着那位王夫人,陷入了沉思。这人不是刚刚把裴二婶气得装病的人吗?她现在把他叫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江淼迟疑得太久,那个丫鬟又请了一次。
“走。”江淼嘱咐问荆照顾好江二婶,然后带着蝉衣跟在那丫鬟后头往前走。他想,算了,管她有什么事,在自己的地盘还能叫别人欺负了?何况那金殿上的祖宗,不就希望裴澈的名声越差越好吗?有个凶悍粗鄙的男妻,应该不算好名声?
江淼跟着那丫鬟绕过几座假山,踏着石阶,来到了高处的凉亭里。如今已是十月底,天气逐渐变冷,凉亭里的石桌石凳上,早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向风的一面,也挂了厚厚的布幔,坐在这里头,虽没晒到太阳,但也不觉得冷。
“晚辈江淼见过各位夫人。”江淼朝她们拱了拱手,他行礼的动作是和裴澈学的,看上去很是规矩得体。
“不必客气,请坐。按理说你才是园子的主人,我们今日反客为主,邀你过来说说话,你不会介意?”刘夫人见其他人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来者是客,我当然不会介意了。不知道各位想聊些什么?”江淼笑着坐下,就像刘夫人说的,他才是主人。
王夫人道:“我们倒是想聊些琴棋书画,可一直都听说忠国公府世子夫人商贾出身,不知道这些方面有没有涉猎?”
开口第一句就是拿别人的出身说话,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丝毫不掩饰,估摸着是想替她儿子扳回一局。
江淼脸一沉,说道:“谁说我是商贾出身的?”
在场众人愕然不已,全梁京都传遍了的,难道他还想否认不成?王夫人冷笑一声,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她还以为是多么口齿伶俐的人呢,众所周知的事竟还妄图遮掩。
江淼没有理会她们或嘲讽或不解的眼神,用自豪地口吻说道:“我分明是农户出身才对!”
“农户出身?”王氏轻撇嘴角道,“呵,岂不是比商贾还不如。”
“王夫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江淼一脸不赞同的表情看她。
王氏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然后有些生气:“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江淼道:“你说农户不如商贾,可就算我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士农工商这四个字,怎么在王夫人心里,商贾的地位要比农户更高吗?”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都想,怪不得王夫人说他嘴皮子利索。这种关乎阶级地位的话,王夫人哪里还敢认?
“我可没那么想,士农工商自然有其道理。我的意思是,农户艰辛,不比商贾家境富裕,既然世子夫人出身农户,自然就更不可能了解琴棋书画了。”王夫人忙把话题扯了回去,不让江淼在这个话题继续发散。
“这倒也不一定,据我所知朝中有很多大人都是农户出身,但他们在琴棋书画上的成就也不比世家出身的差。王夫人,你可不能带着偏见看人呐。”江淼语重心长地说道,裴澈想要入朝为官,有时候就会打听官场的一些事,耳濡目染之下,江淼对于这些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王夫人很生气,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又故意误导自己的话,还敢教训自己!
“我何时说过那些大人不通琴棋书画了?!”
“可你不是说农户出身的人就不了解吗?那些大人不也是农户出身?”江淼理直气壮地说道。
“胡搅蛮缠,我说的是你!”王夫人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
“哦,”江淼恍然大悟,“说我就说我,你为什么要扯农户出身,我还以为你说大家呢!”
这幅样子看得大家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江淼是故意的,还是真就这般单纯。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王夫人胸口极速起伏,总算能体会裴二婶之前的心情了。
“不过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能说全都懂,但也会那么一两样。”江淼看她可怜,主动把话题扯回来。
“哦?不知世子夫人擅长的是什么?”这话正中她下怀,她最开始,就是想让江淼出丑,然后承认自己就像她儿子所说的那样粗鄙不堪。
江淼想了想:“画,我画的画惟妙惟肖,和真的一样。”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想到他夸自己的时候这么不要脸。
王夫人愣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正好,我家小女也擅画,不如让她来和你比试比试,如何?”
江淼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
“怎么?世子夫人难道瞧不上小女,不屑和她比试?”王夫人哪能放过他,立刻用激将法刺激江淼。
“哪能啊,我是怕别人说我欺负她。”江淼为难地说道。
王夫人:“……”
“这你倒不必担忧,小女自幼学画,至今已有数十年了。”她假假地笑了笑。
既已决定要比试,众人自然移步往园子中心走。刚刚江淼让人在园子里摆放了很多的东西,其中便有作画的工具。
一众年轻姑娘见几位长辈和那位世子夫人过来,纷纷避让开来。
“萍儿,过来。”王夫人朝人群中的一个着鹅黄裙衫的小姑娘叫道,“世子夫人听闻你自幼学画,想和你比试比试,你切记要全力以赴,切不可扫了他的兴。”
那个叫萍儿的姑娘看向江淼,一脸好奇:“世子夫人也是自幼学画吗?”
江淼还没回答,王夫人就抢着说:“世子夫人刚刚说了,他的画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样。若不是自小苦练,哪能有这般成就?”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江淼的底细,估计就被这番话哄住了。身为梁京唯一一个男夫人,嫁的还是裴澈这样的青年才俊,她们怎么会不好奇呢?
江二婶也过来了,听见这话有些着急,阿淼这小子哪里学过什么画画?农家人最多拿根木柴在地上划拉两下,怎么可能比得过城里的这些小姑娘?她刚刚坐这看了许久,这些小姑娘都厉害着。
江淼安抚地看了江二婶一眼,然后侧头朝蝉衣吩咐了几句,就站在旁边等比试开始。这般泰然自若,倒让有些人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裴世子精通六艺,是不是指教过他了?”一个小姑娘悄悄问道。
“也说不定,听闻裴世子很宠爱他。”另一个姑娘说道。
“就算指教了又如何,他们成亲不过半年,我看他是比不上萍儿的。”说话的这人是萍儿的好友,对她的画技极为推崇。
“王夫人,可以开始了吗?”江淼见蝉衣将东西拿来了,便开口打断了王夫人夸奖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