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潘冷漠的拍拍手，制造出几声清响。
“既然这样，就在这里问清楚。”
问清楚？就在这里？李维盯住杜潘的脸，其上的自信神情不像作伪。在他身后，有教官问出李维心中所想“杜潘大人，是不是换一个地方吗？这里会不会不很方便？”
“不不不。”杜潘连连摆手，表现的轻松随意。“若是带到其他地方，校长指不定要怀疑我吧？”响指一打，有安全局的打手跑出门，搬把半旧的木凳回来。
杜潘顺势坐下，从衣兜中掏出一把折刀把玩。刀花在指间飞舞，寒光从杜潘的掌中放射出来，他甚至没有抬头观察众人，只是淡漠的发问。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回答甚至不用经过大脑。问题按从左到右的顺序一一回答，李维和凯特他们一样，干脆的回答了是。独眼的审讯官毫不在意的继续舞动掌中的折刀，静静地看刀刃以各种惊险的角度擦过手指，李维心中暗下结论，这个人虽然行事嚣张，但在兵器掌握上确实造诣精深。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侧面的安全局职员里，有个穿黑色行动装，头戴兜帽的消瘦男子对杜潘微微点头。之后，杜潘才继续发问，嗓音一样的波澜不惊。
“你是否出卖过共和国的利益？”
出卖？李维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一年，即使是有心卖国也没有那个时间，干脆的随众人否认。杜潘的停下手，食指和中指刚好夹住了刀刃。他依旧不做反应，背靠椅背，抬起头观察房顶的灰尘。李维抬头，发现不高的屋顶上悬下一只蜘蛛，摆动着八只细腿织网。杜潘用大拇指比划着蜘蛛的大小，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他到底在干什么？按这个进度，到今天晚上都结束不了讯问吧？难道他们想拖时间？可是到了晚上也不可能把人带走啊。李维彻底陷入疑惑，挤入几十人，原本凉爽的仓库变得闷热，额头上渗出稍许的汗珠，只能用袖口擦去。环顾四周，罗姆扔在拼命擦汗中，手里紧捏的手帕都要湿透了。瑟琳娜放松了一点，只是依然攥着衣角。只有凯特表情如常，身体挺得笔直，就像在训练场一样双眼平视前方，全无紧张感觉。
“下一个问题。”杜潘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是否痛恨共和政体？”
李维叹口气“没有。”这个问题更像是在议会里宣誓，而非秘密警察讯问疑犯。他有点怀疑杜潘是不是真的有底气了，学校的教员们也开始低声交头接耳。可是他背后站着的安全局探子依然个个面无表情，对这样的节奏满不在乎。
又是一阵发呆，五分钟后，杜潘的视线终于转回众人身上。身体慢慢坐直，眼光变得锐利起来，李维的心脏猛地一抽，对方的眼光如毒蛇般阴冷锐利。独眼中打着明亮刺眼的光，没有人会怀疑他的主人能洞察一切。毒蛇冷冷的扫视，问题从布满利齿的口中挤出，嗓音清晰的刺人。
“你是否认识努艾力驻我国事务官佩姬?慕莱恩？”
从没听说过的名字，李维跟着三人一起否认。但是由杜潘的表情来看，这似乎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然而，四声“不认识”喊得格外响亮。
杜潘会怎么反应？李维紧张的盯住。
“撒谎。”人群侧面，头戴兜帽的男人冷冷说。他露出阴影下的面颊，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露出嘲笑的表情，嘴角不屑的撇开“假话。”
假话？
校长露出探寻的眼神看向杜潘，后者不耐烦的打响指，带兜帽的瘦子伸出手，掌心露出艳红色的花纹。花纹从掌根长出，深红的线条卷曲，扭结在一起，勾勒出恶魔笑脸样的图案。
深渊的凝视。李维明白杜潘想要干什么了，他的手下里居然有掌握侦测谎言的法师在，这个难以掌握的二阶法术可以体察目标的语言是否有所欺诈。面对谎言时，施术者的掌心变会生成有如深渊的恶魔邪魅微笑的图案，这个花纹从而被命名为深渊的凝视。
“深渊的凝视。”校长同样识货，无奈的承认独眼长官的出人意料“杜潘阁下准备充分，接下来单独测谎就可以抓出间谍了吧？”
“不需要。”杜潘嘴中冷漠的蹦出几个字，站起身走向李维四人。
他身高不低，又蹬着高底的皮靴，正好可以俯视众人。他背过手，挂着冷笑盯着众人，脚下绕着四人站成的一排踱步，皮靴在地上打出硬实的闷响。
皮靴冷冷的一下下踏下。
“我们观察这个女人已经半年了。”
脚步声轻微的停顿。
“她很狡猾，更富于技巧，我们抓不到把柄。我们知道她在间谍系统中位居高位，可不能下手。”
脚步的节奏变快。
“我们只好一直监视她的书信往来，这种监视在她回国后也没有停止。“
脚步重重踏地，木板轻微的碎裂，挤压出巨大的噪音震慑犯人。
“今天终于可以收网了。”
几人面前，他停下了脚步，视线一一点名“不要负隅顽抗，我们清楚一切。”
真的是漂亮的战术，李维几乎要给这位调查员鼓掌了。用侦测谎言的法术作为核心打开缺口，用忽收忽放的语言节奏麻痹嫌疑人再撕开破绽，拿已经掌握的事实制造出无所不知的幻象威慑犯罪者，这名叫杜潘的秘密警察头子真正掌握了审讯的艺术。在不可刑讯逼供的限制下，他在众目睽睽下演出了精妙绝伦的推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