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顾天怜从中探出头来扫视一周,朝着山寨中的篝火堆走去。
徘徊在木屋边的中年男子呙兴平见顾天怜出了木屋,连忙上前走了进去。
“东家,您来得正好,这刚猎来的新鲜袍子肉,烤得外焦里嫩,您趁热来两口,赶紧的。”听见声响,冯坤侧头余光一瞄见着顾天怜,赶紧笑呵呵地说到。还想:这顾东家一整天没见他吃口东西,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还真撑得住。
顾天怜靠着冯坤在篝火堆前落座,接过他递上来的狍子肉,一口下去,就见焦黄的肉块上不见了好大的一片。嘴里嚼着肉,顾天怜一把抓起身旁呙云峰送过来的酒葫芦,揭开盖仰头就是“咕嘟咕嘟”几大口。
见顾天怜从木屋出来后举止自如,面色平稳,不似心怀嫌隙,冯坤心下稍安。
知人情世故而不骄,处陌生险地而无惧,手掷千金而面不改色,不怒而有威,无言而有势,从心所欲潇洒不造作,待人谦和有礼,乐善好施,不妄自菲薄,不以势压人,且心思细腻,才思敏捷。都说人无完人,怎么这些天来我却没有瞧出这顾东家有丝毫纰漏?而且还这般年轻,看面貌不过二十有余,这是哪家的青年才俊?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人今后决计是冠绝一方的将帅之才。只是,为什么我有时候看着他,又觉得有几分隐隐发慌?是因为太深不见底,而感到拿捏不住的缘故?
冯坤思考着,突然听闻身后的木屋中传来了轻微的吵闹声,看情形却是呙兴平和呙芩苒发生了口角争执。冯坤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给上紧了。
片刻后冯坤就瞧见呙兴平和呙芩苒出了木屋一前一后朝篝火这边走来,呙芩苒面色冷静,呙兴平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兴平兄,天色也不早了,咱俩也该把落下的正事谈一谈了,你们总不能拉着我这大金主在你们这废寨子里过夜吧。来来来,我们现在就去那边谈,赶紧的。”
还没等二人走近,冯坤就起身主动迎了上去,几句话拉走了呙兴平。呙兴平面色不悦地朝顾天怜瞄了瞄,还是跟着冯坤去了。呙芩苒走到火堆众人身前,看向顾天怜说到:“顾东家,刚刚我跟兴平叔说了,他没有意见,我们之前讲的那些,就这么说定了。”
顾天怜闻言点了点头,复又继续喝起酒吃起肉来。
走到顾天怜身边,呙芩苒在冯坤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侧头看着顾天怜说到:“顾东家,那以后小女要如何称呼您呢?在您面前又该如何自称?叫你主人?自称婢女?小女还不懂梁人的规矩,顾东家你该多教教我。”
呙芩苒这句话一说出口,围坐在火堆边谈笑风生的众娄民马上安静了下来,都竖着耳朵听向顾天怜这边。
顾天怜吞下嘴里的肉块,饮了口果酒,将手里的木棍和葫芦放在一边,转身看向呙芩苒说到:“呙姑娘,照我们刚才说好的,你们呙家寨只需要保证从此以后不再干这山贼匪帮的勾当,在下就会借给你们足够的金银帮助你们渡此难关。却没有提到之前你我所说的婢女之事。”
“我晓得,你讲的,这是那个什么,君子之约么。但顾东家,您也没有说我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算数啊?”呙芩苒含笑说到。
闻言顾天怜思索了片刻,看着呙芩苒说到:“丁是丁,卯是卯,一码归一码。你们遵约,在下就会守诺。况且,银子也不是白给,你们得以后慢慢还。”
听了顾天怜的话,呙芩苒笑道:“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我们呙家寨不能白得顾东家这么大便宜。顾东家您发善心,我们也得拿出诚意来。别说是几个婢女,顾东家有需要,只要是呙家寨能做到的事,我们都会尽力做到。”
顾天怜眉头一皱,问到:“呙姑娘,刚才在下与你说得那么清楚,你应该知道,婢女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呙芩苒闻言低头抓着衣角,轻轻摇晃身躯,娇笑说到:“顾东家这等风采的汉子,哪个阿妹见了不喜欢?芩苒愿意跟着你。顾东家您千万别嫌弃我。好么?”
听了这话,顾天怜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抬头认真打量了呙芩苒好一会儿,发现她态度还算坦然,但笑得却稍显勉强。略一考量,顾天怜心有明悟:这金银之事在呙家寨人看来事关重大,这女子是放心不下,怕我会突然变卦,想满我的意,同时也急切地想拉近我和她的关系。
想到这里,顾天怜上下端详着呙芩苒,就见她此时上穿深蓝色右衽大襟短衣,下着百褶长裙,头上的灰色头帕沿着额头缠成一圈。这一身中规中矩的娄女日常装扮朴实无华,却掩盖不住她周身洋溢的青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