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首目光深邃,看着前方万里云烟,泪水簌簌而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吾真的错了,如今世道,那有什么太平,就算你不争,也会有人来抢,刘二愣那撮鸟,或许是对的。”一声叹息,终于道出了心中所想,转过身形,目光决然,盯着下方曹军,迸射出无穷杀机。
背对身后已经浓烟滚滚的粮仓,巨汉转头看向一侧的矮小男子,和声道:“之前吾一直骂你,希望你不要有所怨言,如今我们已到山穷水尽,再无他顾。到如今,我还不知你姓名,可否相告某家。”
男子泣不成声的道:“首领,小的叫何涛,家道中落,上过几天私塾,能被首领看重,在山上也照拂有加,能和首领死在一起,也是小的福分。”
大汉仰天长笑:“我怎会没有后手。”话刚说完,一掌劈在何涛后颈,将之打晕,对着身前五百士卒道:“如今官军杀吾兄弟,欺吾父母,辱吾姐妹,吾欲鱼死网破,各位弟兄与某朝夕相处良久,心有不忍,你们谁想离开此地,可护送军师一通从暗道逃脱,其余皆随我死战!”
“愿随首领死战!”五百健儿没有一个胆怯,皆面露死志,气势如天。看到这幕的壮汉,手持战刀,大笑道:“想我裴元绍自黄巾起事以来,只想过个安稳日子,可这世道不容,能和各位弟兄相聚于此,也是缘分,如今败亡,没必要徒增伤亡。”说完,头转向士卒前列一壮汉道:“元福兄弟,军师就拜托与你了,我观之前官军还算仁义,如有可能,可前去投奔,以你武艺,也好搏个功名。”
“首领这是何话,吾周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做那临阵脱逃之人。”只见一铁须银牙,面堂黝黑的八尺汉子,挥动手中战刀,大声说道。
“兄弟无需多言,我已经累了,这乱世天下,再不想看了,如果你有心,就帮哥哥看看这天下的变化,可好?”沧桑的眼眸中此刻尽显死寂,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说给所有人听。
就在众人说话期间,曹操从山下看的山顶浓烟翻滚,顿觉大事不妙,大军好不容易攻上山来,虽然牺牲颇大,但有了粮草,便再无后顾之忧。所有将士都喜笑颜开,准备享受胜利果实时,见得山上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曹操急忙命夏侯惇率一千士卒直奔山顶而来。
熟知苍山一草一木的裴元绍,早就注意到了山下变化,见曹军已经赶至半途,连忙命令几个小卒架起何涛,朝周仓一摆手道:“记住,保护好军师,等军师醒来,就听从他的安排。又朝身后五百健儿道,你们谁想离去,就随他们一起吧。”说完,命人打开暗道,周仓还欲说什么,裴元绍右手一摆,已经大步跨出,朝着山下行去。
看着裴元绍逐渐消失的背影,周仓本想舍命一搏,但又想到之前首领所托,眼神转向一旁昏迷的何涛,虎目擒泪,大声喊道:“走!”只有两名小卒架着何涛,跟在周仓身后,朝漆黑的通道走去,待几人进入,暗道就被众匪掩盖,与山石一般无二。最后看了一眼浓烟漫天的粮仓,五百健儿紧随裴元绍的脚步,向山下奔去,眼眸中布满杀机。
夏侯惇一行眼看就要上山,稍一松气,倏忽间,从旁边杀出五百悍匪,简直就如同疯魔,根本不在乎自身损伤,用刀砍、拳砸、嘴咬,只要你能想到的,没有人家不用的。气喘吁吁地一千曹军顿时大乱,裴元绍早就发现了队伍中央的夏侯惇,径直朝中央杀来,所过之处,碰着即亡磕着即死,转眼就到了夏侯惇面前,大刀如车轮旋转,仿佛力劈华山般当头劈下,“嗡嗡”一阵爆鸣,根本不在乎自身防护,刀刀拼命,奈何两人差距实在明显。无论裴元绍如何进攻,都被夏侯惇轻易化解,但为了防止此人拼命,也无心他顾,一时陷入僵局。
紧随裴元绍身后的五百健儿,可不管这些,见得曹军,正所谓杀父之仇安能不报,一个个疯子般杀入人群,弱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早知道自身结局的这帮健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此一来,杀得一千曹军哭爹喊娘,要不是夏侯惇治军威严,估计早就跑的没影了,谁愿意和一群疯子战斗,那和找死有何区别。
就在双方陷入苦战时,曹洪已肃清山脊残匪,带领两千人马驰援而来,看到如此一幕,虽然震惊,但深知战场变化的他,直接命令身后六百弓箭手狙击贼众,弓箭射来,没有良好防护的一帮人,直接倒地一片,粗略估算,也有百十来号人,见得自家军队驰援而来的曹军,气势一振,终于压下心中恐惧,将几百贼匪围在中央,长枪不断突刺,有的上面甚至串联两人。可对面之敌根本不管,就算如此,也要拼死砍对方一刀,任曹军久经战阵,何曾遇到如此之敌,心中皆打了个寒蝉,幸好就只有这么几百人,如果再多一倍的话,那今日之战恐怕不好说了。
曹洪看的明白,知道这是一帮死士,也不再留手,直接命令弓箭乱射,盏茶功夫,场中除了一人在没有站立之物,皆死于弓箭之下,夏侯惇早已撤出战圈,只剩下浑身插满箭雨的贼寇首领。
中央处的那人,提着长刀,矗立如苍松。
“咳!咳!”
轻咳两声,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一支箭羽正中他的胸膛。这一刻,他知道,一箭穿心,肯定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