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自打妇人准确的说出她身上的胎记后,心里对她的说辞已是信了三四分的,又有王氏的怪异,和自己自小从未见过生父之事,凑到一处,实则信了五六分。
又是刚被妇人从伍金手里救下,心里存了许多感激,冲柳晏清点了点头,道:“我叫柳渔。”
柳渔的名姓,是妇人都还不及问的,一听她姓柳,眼中就又是一酸,待要说什么,柳晏清提醒她:“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看一看外边被他三弟扭着的伍金,看向柳渔道:“柳姑娘,我们应是血缘亲人,姑娘放心的话,或许回我们在县里的住处叙话?”
柳渔没什么不放心的,她看人的直觉还是很准,更何况,她现在也无处可去,而眼前几人,或许是自己的血缘亲人,柳渔知道,她一直不解的疑惑,今天或许都能落个明白了。
她依言点头,站起身时,却是身子虚浮一晃。
柳大伯娘紧张的搀住她:“囡囡怎么了?”
这一声囡囡,引得柳晏清看了他娘一眼,又看柳渔,见她并无不悦,心里才松了松。
柳渔只看柳晏清身上的公服,就知他身份了,也不客气,侧头看了外边的伍金一眼,低声直言道:“我被下了药,药劲还没过,所以还有些不适。”
自然是还没不适到站不稳的地步,但她如今步步维艰,能借力剪了伍金这条豺狼自然先借力,毕竟是不是确有血缘关系还是未知,刀尖上行走,自然为自己多谋算几分,便是后边确定没有血缘关系,没了伍金和柳大郎坠着,她要逃离也便宜许多。
柳晏清神色倏然就变了,看向茶楼外的伍金似看个死人。
想问柳渔觉得怎样,柳大伯娘比他还快,脸色发白的催促:“囡囡咱们先去医馆看看。”
对下药这二字,显然心有余悸。
柳渔点头,不过脚步却没动,咬了咬嘴唇才看向柳晏清道:“不过现在有个人,恐怕比我更需要去医馆。”
柳晏清有些疑惑,柳渔指了指茶楼外伍金驾来的那辆骡车:“那车里,我当时情急。”
她只是想把人给废了,可不想拖出人命把自己搭进去。
柳晏清明白了什么,让母亲陪着柳渔,自己大步行了出去,至骡车后把车门帘一撩,里边死鱼一样躺着个汉子,嘴被巾帕塞着,一点反应也无。
骡车里昏暗,一眼瞧上去并不像哪里有伤,倒像是被反捂了蒙汗药昏了过去,只是姿势有些诡异,像是昏迷前极力的挣扎过。
柳晏清鼻翼动了动,闻到一股诡异的腥臊相间的味道,他眉头一动,掀帘上了骡车,不一会儿下了车,面色极其古怪的看了一眼茶楼外被母亲扶着的一脸柔弱的小堂妹。
两个捕快一并跟了过来,见柳晏清面色古怪,问:“柳哥,怎么了?”
柳晏清不自在的清了清嗓,道:“没什么,你们先回衙门,我家一直在找的妹妹应该是找到了,还请你们替我向刘头儿告个假,今日我就先不回衙门了。”
两个同伴都往柳渔那边望了一眼,早在柳晏清出来时,他二人就看到柳晏清娘身边的姑娘了,竟就是晏清一直在寻的小堂妹。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眼去,却也知道不好多留:“这样的大事,确实是该告个假,放心,我们回去就跟头儿打个招呼。”
柳晏清想了想,叫住正要离开的二人,道:“这伍金,先捆了回去,扔牢里蹲两天再说。”
“行。”那二人相视一眼,连多一句都不问的,就应了。
伍金是干嘛的,他们这些捕快门儿清,要关他几天都不需要问缘由,满身都是把柄。
而且犯在柳晏清家人手上,人家里还刚找回来小堂妹,俩捕快心里多少也有些猜测,押着伍金离开了。
待二人走了,柳家人才往县里医馆去,路上柳晏清问了问情况,听骡车里那个是柳渔继兄,和着继父和舅兄伍金下药要卖了她,柳晏清的拳头是捏得咯嘣响。
柳大伯娘更是气得手都在抖:“你娘呢?包氏她就叫人这么作贱你?”
柳渔脚步一滞,顿足问柳大伯娘:“您说什么?我娘姓包?”
柳大伯娘给她问住了,点头道:“是啊,姓包,名翠云。”
柳渔脸色一下子白了,看着柳大伯娘道:“那您恐怕是认错人了,我娘姓王,名巧娥。”
王巧娥?
几个人一时全愣住了。
柳大伯娘果断摇头,拉住柳渔道:“不会认错人,这长相、年龄、胎记,全都对得上。”
柳晏平和柳晏安两个一个二十,一个十八,当年家中生变时他二人还小,还是没记事的年龄,一时有些迷茫,柳晏清却是清楚,点头道:“我娘说得不错,我还记得祖母和二叔的模样,小妹你与祖母是极像的,和二叔也有四五分相像,若非血缘至亲,这世间又怎会有三个如此相像之人。”
听这遭遇也知柳渔处境极糟,今日在县城中敢下那样的狠手,怕也是被逼到了绝境,现在以为认亲认错了,脸色都微微发了白。
虽是才相认的堂妹,相处不过盏茶时间,可或许血脉本身就是极神奇的东西,又或许他从小记着的就是祖母的遗命,找回这个妹妹,把柳渔的遭遇只窥了冰山一角,柳晏清心中已是绞痛难忍。
语气极为笃定的告诉她,没有认错,不会有错,连称呼也不动声色换了。
柳大伯娘也拍拍柳渔的手,问:“你家在哪里?”
柳渔如实说了,“长丰镇柳家村。”
柳家母子四人脸色全都难看之极,柳大伯娘更是当场就痛哭了起来:“长丰镇,竟是长丰镇,我们离得这样近,总不过□□十里地,我是蠢死的,只知道报官往远处寻,白往其他地方寻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你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白白受了别人十五年磋磨。”
一想到柳渔今日差点就被卖了,更是痛悔难当,进了医馆还是掩面啜泣不止。
柳晏清打点一切事务,柳渔确实被下了蒙汗药,大夫说于身体有损害,因用得不多,损害也不大,缓过些日子就好了,未再用药。
至于柳大郎,被抬到医馆内间,一把年纪的老大夫看了那伤处都是菊花一紧。
□□是没救的了,只能给上些伤药包扎起来,别的他也没辙。
柳晏清也没有要救的意思,小妹被逼到什么份上了,就这,柳晏清觉着还轻了,断子绝孙,这一家也是该。
也没留柳大郎住在医馆,上好了药一绑,扔上骡车里,一家子另赁了一辆骡车,又往县衙绕了一趟,喊了方才那两个与柳晏清相交甚厚的捕快,柳大伯娘、柳晏清、柳晏平、柳渔一辆骡车;两捕快和柳晏安、柳大郎一辆,当下就直奔长丰镇柳家村去了。
用柳大伯娘的话说:“你就是我嫡亲的侄女儿,我是绝不会认错的,至于是王氏还是包氏,是人是鬼,我亲眼见上一见也就清楚了,是与不是,旧账新账,今天都一并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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