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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2 / 2)

折君 素染芳华 更新时间 2022-05-31

她是有徒手解绳结的本事,上辈子往扬州去的路上习练了一路,不过这一世却仍是用不上,握着这把小剪,柳渔眸中神色一度极为复杂。

骡车摇摇晃晃行了许久,从日中到未时末,就连柳大郎这一路都几次被晃得昏昏欲睡了,才终于近了安宜县城。

柳渔两辈子第一回看到安宜县城门,在骡车行进中越来越近,越靠近城门处越缓,直到城门处,终于停了下来。

柳大郎把柳渔扶正,给她扣上一顶早就备好了的帷帽,下了骡车,和伍金一起把关引给守城兵丁看过,又有兵丁掀了骡车车帘,见人数不错,这才放行。

柳渔知道这是怕兵丁盘查时发现她嘴是被堵着的,扯了那布巾又怕她乱喊,早有准备了。

她把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这时候正是柳大郎和伍金最警惕的时候,她也没准备挑这时候弄出什么响动来。

骡车进了城,柳大郎也不瞌睡了,因着城门那一关也过了,柳大郎颇是得意,看柳渔已经如同看砧板上的肉,看着柳渔,歪嘴一笑:“你也别怪我,我和你大嫂原是想让你嫁到县城富户为妾的,爹不同意,你娘也不愿意。”

他嘶一声,一脸恶劣的朝柳渔心窝里扎刀:“也是奇了,那时候百般不愿意,我当她多爱你呢,现在倒是求着我跟牙婆说句好话,让千万给你找个良家为妾或是做丫鬟,啧,早干嘛去了。”

柳渔眸光闪了闪。

柳大郎掀帘瞧了瞧安宜县的富庶,心里那股子怨气就更重,原本能攀一家富亲,端一只稳当饭碗,做个体面人的,偏王氏不识好歹,柳大郎只想到这事,就气得能把牙都咬崩了。

前头车厢壁被敲了敲,柳大郎停了和柳渔的对话,凑过去把车厢前方的小窗帘儿挑起,问赶车的伍金:“大舅兄,怎么了?”

伍金道:“你那药还有没有,给她再用一回。”

柳大郎有些犹豫:“有是有,这药挺猛的,她这用不着了,我看她指头都动弹不了一下。”

半两银子一小瓶,柳大郎这辈子没买过这么贵的药,虽然钱是从老头子那里拿到了,可这也是真金白银掏换来的啊。

伍金却坚持:“再用一回,想想她能换回来的银子,一点药你还心疼?我赁的那小院人口杂,别回头弄出麻烦来。”

“行。”柳大郎不甘不愿应了下来,一把摘了柳渔头上刚戴上去的帷帽。

柳渔到此时才知,为什么她在柳家村能醒得那样快,而行到半路,力气也渐渐恢复了,根由竟是柳大郎舍不得那迷药。

也是,这下九流的药物正经医馆药房哪里买得到,黑市里淘弄自然不便宜。

她倒是庆幸柳大郎的抠,抠得可太是时候了。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适时的显出几分恨意和瑟缩来。

柳大郎从袖管里掏出那瓷瓶,剜柳渔一眼:“半两银子!”

那神色,恨不能从柳渔血肉里多剜出那半两银钱的本儿来才算完。

离伍金住处还远,柳大郎也不着急,看着柳渔,他眼中显出几分异于寻常的恶意来。

柳大郎从来都是个笑面虎,是那种逢谁都要把好人两个字贴自己脸上的主儿,这一回是料定柳渔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也不装相了,眼里满满的恶意几乎都要倾溢出来。

他觑一眼身后的隔板,想来人装惯了,装了一辈子,是受不得一刻不装的,比如此时,他潜意识里忌惮前边赶车的伍金。

柳大郎贴近柳渔,近到和柳渔面颊只两拳之隔,柳渔眉头紧皱,却强忍着一动没动。

她这样子,柳大郎心里更快慰了,盯着柳渔,以一种压得极低,却又满是恨意的声线道:“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母女吗?”

似恶鬼出笼,他沉沉地道:“我阿娘才死,你们就进门了,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玩意,牲口!知道吗?”

“我想卖就卖的牲口,想往哪卖就往哪卖的牲口,做妾?”他啪啪拍着柳渔的脸,“想得真美,知道我把你卖到哪去吗?”

柳渔瞪着他,柳大郎嘿:“别瞪我,千人骑万人枕的地方,舒坦着哪,你娘不是欠男人吗?你是她生的,一路种子,你也欠,知道吗?你们这种贱胚就适合呆在那里,管保满足。”

柳渔身后握着剪刀的手紧了紧,原来竟是这样想的,竟是那么早就仇恨她们母女。

柳渔所知,她娘是柳康笙前妻病亡后才进的门,到底也拉拔了这弟兄三个十五年,呵。眼前的人,是真真恶魔披了张人皮,这副嘴脸,怕是伍氏也没见过,伍氏一直以来恐怕以为她才是那个私下里拿主意的。

柳大郎完全不在意柳渔眼里的恨,也不在乎他在柳渔跟前露出本性,甚至于对一个从来都戴着面具隐藏着真性情的人来说,能痛快的摘了面具活一刻,是一件不知有多快慰的事,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新帕,拔了药瓶瓶塞想要往那帕子上倒时,又嫌浪费自己帕子,看到柳渔嘴里的布巾,得,用这个,直接塞嘴里药效更好,一把拔出柳渔嘴里的巾帕,开始倒药。

柳渔嘴里被塞了几个小时的布巾,此时腮帮子酸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小声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柳大郎乐了:“断子绝孙?怕呀,怕死了,你们母女可真天真,放心,我会跟牙婆说的,让你做妾嘛,牙婆照不照办那可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儿子都有了,老头子有子有孙,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说话间那剩下的半瓶药液也都浸透了布巾,他捏着就要往柳渔脸上捂。

却就在此时,这一路上看都是半死不活绵软无力的柳渔动了,身形以一种柳大郎根本想象不到的角度,极为灵活的,就那么从他手底下横挪了出去,反转,一双原本应该是被麻绳缚着的手,极精准的一把夺过柳大郎手中药巾,啪一下结结实实捂在柳大郎口鼻上,把人顶在车厢壁上,死死的按紧了。

两年的舞艺,从来不是白学的,况她自重生后也没落下过基本功的练习。

柳大郎目眦欲裂,要屏住呼吸已是来不及了,待要动手整治柳渔,一把冰冷的尖刀就抵在他颈部,微微施力按压,寒气激得柳大郎一身汗毛都要炸起了,这一下是半点不敢动了,也动不得了,药性起了作用,头眼已经开始发晕。

柳渔等着那药性起作用,见柳大郎沿着车壁缓缓滑坐下去,直接把那布丁一团,捏开柳大郎的嘴直接就给他塞了进去。

柳大郎死活不明白,柳渔中了药,为什么就有力气了,柳渔的绳子是怎么弄开的,剪刀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柳渔不会回答他了,她把剪刀尖利的一头在柳大郎颈侧长长的刮下,刀尖压着皮肉,压得柳大郎胆都寒了。

“老天报应不到你吗?那我来报!”

她声音极轻,尖利的刀尖在柳大郎惊惧欲绝的目光中一寸寸下移,精准的停在了柳大郎心口处,柳渔想到前世的遭遇和今日的绝望,眼里的寒意把柳大郎吓得肝胆欲裂,不住的摇头、挣扎,药力作用下,却也只是极微的幅度。

前世今生,两世的仇恨,柳渔只要往这里,往柳大郎心口处这么一剪子扎下去,就什么都痛快了。

可是她清楚,这一刀扎下去,她重来的这一世也就毁在这人渣手里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愣是,气难平!

柳康笙的誓词和柳大郎方才贴着她脸侧嚣张的话语又在耳边,柳渔把那剪刀向下。

柳大郎还没来得松一口气,就发现柳渔邪恶的,把那剪刀一寸寸下移,移到了他的命脉处,寒凉的刀尖贴着。

柳渔眼里的寒凉却比那刀尖更叫人骨缝生凉,生生掀翻了柳大郎对这个继妹十五年来的认知。

“断子绝孙,有很难吗?我只要往你这里来一下,很容易的。”

别!别!别!

柳大郎想喊叫,想挣扎,想求饶,然而都不能。

又存着侥幸,柳渔她不敢的,贱人生的贱丫头她怎么敢!

然而一个连结束自己性命都能眼也不眨的人,如何会惧血光。

两世的深仇,她纵不能亲自手刃了柳大郎,也绝不肯放过眼前的机会,千人骑万人枕,千人骑万人枕!她今天非要有个决算!

手中的剪子高抬,沉沉一个下落,柳大郎裆下一热,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柳大郎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唔唔的挣扎被捂在柳渔的手和那一团药帕下,只有极微的痛音,不一会儿,人已是痛昏了过去。

到底是还有药力在身的,方才不过蓄力强撑,这大仇得报,柳渔整个人就都萎顿了下来,力竭之后,更是头眼都开始发晕。

只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两世的恶气和深仇,她今天终于讨了回来。

极怒之下,柳渔下手仍持着七分理智,拿捏住了分寸,柳大郎这一遭死不了,却定然是废了,也算是让这对父子都应了自己誓。

善恶总要有报,才不负这天日昭昭,天不收他柳大郎,她自己收。

她把这把唯一能防身的剪子在柳大郎衣裳上擦净,起身轻移到骡车车厢后门处,闹市中,骡车跑得并不算快,柳渔小心收好剪刀,一咬牙跃了下去。

托习了两年舞的福,柳渔并没伤着,只是站在这纯然陌生的街头,柳渔有一瞬的茫然,她想到王氏边哭边往她身上藏银子时,小声附在她耳边说的话。

“渔儿,一到县城,在闹市里,一定要逃,他们不会送你去什么好地方的。”

“往码头走,答应娘,再也别回安宜县了,这辈子都别回来。”

“娘只求你这一件事,别回安宜县,你回来了,娘就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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