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间静到呼吸可闻。
陈太太的声音却在这时传了过来:“应该是被往下游冲了,这附近能上岸的就石桥这里,下那边看看。”
相随而来的是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旖旎和静默一霎被打破,柳渔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就推开陆承骁,这一推,不防脚底踩的石头滑,陆承骁防着她头部别撞到桥洞石壁,却没防住她整个人跌入水中,弯腰一探将人捞了起来,柳渔前一瞬二次落水,被陆承骁捞起时出于求生的本能,惊慌中手脚并用,也不知自己无意间挨蹭到了什么,死死抱住了陆承骁。
陆承骁整个人都僵住了,面红耳赤的低声让柳渔放手。
柳渔还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她怕水,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些。
陆承骁呼吸一下子重了,一声闷哼差点脱口而出,险险被他闷在了自己口中。
柳渔整个人僵住,留仙阁那一年多,教习教过的东西很多,她自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就是因为懂……整个人都似被火烧了起来一样。
河水是冰的,她脸却烫得吓人。
“松开!”他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也不管她应是不应,不由分说扣住柳渔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与自己拉开些许距离。
柳渔怕水,一离了陆承骁本能的慌了起来,陆承骁一手从她腋下伸过去,将人揽住,重新入了水,哑声道:“别再乱动,他们要下来了,我带你避一避。”
陈太太打着热心寻人的名义引来了一帮人,众人打着火把下到石桥下方,照了半天也不见有半个人影。
她把手里的锦帕绞拧成团,险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紧跟着来的陆太太看她一眼,微抿起了唇。
陆霜也气鼓了脸,小声跟她娘耳边恨道:“她就没怀好意。”
陆太太当然知道,若儿子和另一个女子上岸被这么多人围观,不出明天镇上就要传遍了,到时候陆家迫于压力,不管那落水的女子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不娶也得娶。
所幸是扑了个空,陆太太就知儿子应该是带着人避开了,她安抚的拍拍陆霜的手,“你哥心里有数。”
~
渝水河对岸,向柳家村方向一里外有一处浅滩,陆承骁就在那里带着柳渔上了岸。
因着方才无意间弄出来的乌龙,哪怕已经渡了一段河,两人仍是面红耳赤,上了岸后都静默着,谁也没敢先开口。
柳渔鞋子在河中掉了,浅滩上都是碎石,也没好意思吭一声,只咬牙走着,却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踩着圆滑的河石且无事,那尖利的石子,却是叫她脚底疼得厉害,走了几步,速度便渐渐慢了起来。
陆承骁虽不敢看柳渔,倒不时用余光注意着,发现不对劲了,停下脚步回头问她:“怎么了?”
柳渔为难地咬了咬嘴唇,这才道:“我鞋子掉河里了。”
陆承骁看过去,视线尽量掠过柳渔身上,只朝她裙摆处望去。
因衣裙尽湿,裙摆贴着身子,已遮不住脚,陆承骁看到的就是柳渔只着一双单薄罗袜的脚,方才水中的记忆又鲜明起来,目光似被烫着了一般缩回。
偏心疼她赤着足在这石滩行走。
他穿着鞋子都觉得脚下硌得慌呢,她鞋子掉了竟闷不吭声走着。
三两步折回,极低声的埋怨: “刚才怎么不说?”
埋怨声里半是气急半心疼,气氛竟一时更暧昧几分。
他四下看看,河的这边荒凉,一眼看过去是见不到头的黑,河滩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碎了的螺壳贝类,就是不小心踩到一块尖利的石头,也要遭大罪。
想说背她,想到上次背着她的光景,陆承骁就觉得身体又要开始不对劲了,低声告了句“得罪”,一弯腰将柳渔拦腰抱了起来。
柳渔身体突然悬空,心头急跳,惊呼中手下意识就环在了陆承骁颈上。
陡然的贴近让陆承骁一阵心悸,以心脏为起点,陆承骁整个身子都蔓过一阵奇异的酥麻。
这样亲近的姿势,柳渔尴尬到不敢看陆承骁,更不敢被他看到自己此时面上神色,微微别过脸,将小半张脸都藏进了他肩侧。
殊不知她的靠近,让陆承骁心间都战栗起来。
半个月有多漫长?
对旁人而言,或许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十五个日转星移,而之于陆承骁,却是第一回识得情滋味,尚不及品味,就残酷已极的让他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是一次次靠近,一次次看着她疏离淡漠转身离去的噬骨绝望。
是日复一日喜怒全不由己的辗转磨折。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能再这般靠近过她。
失而复得,悸动像风暴席卷心间,而不安亦如影随形。
陆承骁喉头微动,几乎是强撑着镇定,解释:“河滩上有尖石和碎贝,你这样很容易伤了脚。”
试图说服她,更怕下一句就是拒绝。
然而柳渔挨在他肩侧的脑袋只是轻点了点。
陆承骁几乎以为是心中有太重的期盼,以至于感官出现了错乱,直到心跳在耳际怦怦响了六七下,柳渔仍未说别的话,他才知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紧张地把人揽紧几分:“离柳家村还有一段,你这样回去怕是要落风寒,前边不远我记得有座山神庙,先去那边落脚把衣服烘干,可好?”
这样的提议,换作任何一个男子说,柳渔都会防备,然而是陆承骁,柳渔却深知他为人,况她这样子也确实不好回柳家,低声应好。
这一声却是再确切无疑的了,陆承骁几乎压不住唇角疯狂上扬的弧,这些日子空荡荡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被潮涌的情愫填到满胀。
柳渔不会知道,她这一份信任,让陆承骁心中腾起多少欢喜与悸动,又无边生出多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