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头天到底说没说服他老爹,他心里是不太清楚的。反正,第二天一早,马力正趴在凉席上做美梦时,突然感觉到从屁股上传来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马力一惊,下意识地把身子一翻,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刚要骂一句,赫然就看见他老爹正笑眯眯地站在床前。
“臭小子,就你这副懒样子,还想出去打工?快到八点钟了,还趴在床上睡得安逸。怕是第一天进厂,第二天就被人家轰出来了?”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昨天和儿子交谈一番以后,马天宇就觉得自己说话变得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活像一个话婆子。
马力一听,心里就猛然一动。听老爹的语气,似乎松动了不少。下一刻,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马天宇嘿嘿一笑,涎着脸儿说道:“爹,我这不是在家里,闲的无事吗?我要是去厂里做工,肯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您老人家不信,明天我就起个早给您瞧瞧。”
看他那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好像恨不得明天凌晨一、两点,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一样。
“我老吗?”马天宇罕见地和儿子开起了玩笑来,“要是咱俩走到郪州大街上,不认识的人一看,还以为咱们是两弟兄呢?”说完,还洋洋自得地笑了一笑。
“爹,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您老人家这样厚的。”马力垂着头,好像被他老爹给打败了,嘟囔道,“走出去,千万莫说您是俺爹,俺丢不起这个人哩!”
“臭小子,你说啥?”马天宇一把将他拎下床来,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皮子又发痒了是不?赶紧起床洗漱去,吃完早饭到爹屋里来一趟,有话给你讲。”
说完,马天宇故意垮着一张脸,把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昂首挺胸地出了儿子的房门。此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何等的快活。昨夜思考很久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答案。
如果不是担心潘月关起疑心,马天宇当初,就会借助儿子和叶歌那所谓的斗殴事件,把马力远远地送走。郪州也好,桦阳也罢,甚至更远的地方都行。总之,离东陵越远越好。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那时的时机还不成熟。以他大舅兄一贯谨慎的做事风格,难保不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要是因此破坏了整个计划,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马天宇选择了隐忍。和马仁宣调换铺子一事成功后,他服从了潘月关的安排,乖乖地把马力从县医院接回到家里。看来,他那个大舅兄,对他还是没有完全地放心。
他马天宇也不是等闲之辈,怎能甘心被潘月关时时刻刻都捏着鼻子走呢?自家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气,他潘月关只是一个“挂牌舅舅”而已,能比得上他马天宇这个亲老子更加清楚吗?
马力是个倔脾气,倔得就是一头小野驴,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一类。你让他往东,他偏偏要西行;你要他上山,他硬是要去下河。
所以,马天宇一把马力接回家里,就下达了几乎不近人情的“禁足令”。现在,戏份已经演得足足的了。不知不觉间,马力就为自己要离家出走一事造足了声势。期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还要他马天宇怎样?难道拿一根绳子,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捆绑起来吊在树上吗?
大舅哥呀大舅哥,如果这样你还要怪罪于我,到时候莫要怪老弟不给你面子呀!
马天宇一路沉思,不觉间就走到了潘月娥的屋里。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退出去了。潘月娥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一个身,眼皮儿一抬就看见了他。眸子里先是一亮,然后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他们已经分居多年,这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
马天宇在屋里呆了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就默默无言地转身出门,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潘月娥已然翻过身去。然后,她的双肩就剧烈地抽动起来。继而,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就在这间小小的屋里幽灵一样四下飘散开来。
这一刻,她才知道,在她的心底,除了恨,居然还有一丝丝不曾忘怀的爱啊!——呜呼,这可怜的女人!
就在马天宇回到屋里不久,马力就笑嘻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见儿子脸上那花朵一般的笑容,马天宇的心情才一点点地好转起来。
“爹,啥事?”马力心里很激动,却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
马天宇看了他一眼,心里就觉得好笑。屁大的孩子,还敢在老子面前装深沉。不过,他也没有打算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马力,告诉爹,你真打算去县城打工?”
“嗯!”马力点点头,态度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