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就只是元彬, 元彬也只做元彬。
元彬没有任何要成为李修远的念头,擦边都不乐意。但他稍微有点羡慕李修远是真的, 连带羡慕林梓希。
由于剧本的独特性,由于林小姐此前出现在新闻上无疾而终的恋情,元彬一度以为李修远的设定是被美化过又性转了的林梓希。
并非瞎猜,这是元彬根据已知信息推算出来的。林家两位小姐都被报道过恋上穷小子,其中一位还不止是恋爱都下嫁了,说男的入赘也没问题。另一位林小姐的恋情么,只被拍到过在一起, 什么时候分手, 又为什么分手的, 没人知道。
剧本里的故事很有指向性, 也就是性转了比较特别,调换一下男女角色对应现实, 他猜测的准确率很高啊。在这个猜测的基础上, 林小姐入戏了, 他被那双眼睛注视过,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就换个方向。
假设,李修远还是谋定后动的那个李修远只是他没那么多钱,李宝京依旧是傻乎乎的李宝京但是个有钱人, 那么入戏过深的林梓希会不会真的跟李修远的原型有过一段交往?
元彬认为很有可能,元彬还认为自己也不是没机会。
如果一位保镖都能娶到一位林小姐,如果一个李修远都曾经追到过另一位林小姐,他为什么就不可能呢?演员总比保镖好,他总比李修远真心。
元彬开始了他的可能性探索,不太成功, 原因么....天才只专注于演技而不关注他。
筹谋之前,元彬以为李玲华会是障碍,这个助理不太好搞,对任何靠近自家老板的雄性生物都很防备,长得不错的就更防备了。不过这位他也不是搞不定,对症下药就行,展现顺从度就能把人哄过去,反倒是看着傻傻的林梓希很难接近。
难接近怎么办?难接近就算了。
进攻很干脆的元彬举白旗更干脆,都是有了想法就去试,能不能成功都先试试看再说。试了不成功,也没必要强求,本来成功的概率就不大,算了也就算了。
从某些方面说,元彬觉得自己跟李修远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不强求。
拍摄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也就男女演员的戏份还没拍完。今天要拍的是一场亲密戏,很含蓄的亲密戏,也就是吻得稍微比偶像剧嘴贴嘴的程度亲密些,再靠剪辑切换一下作出暧昧的效果,实际上衣服都不脱的。
剧情中这段是李宝京向李修远献出第一次,在她的生日,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也是成年礼,小姑娘还是很大胆的。
排戏时,此情节直接跳过,没表演现场表演么。拍了,走戏就等现场排,怎么亲,用什么角度,机器在哪都得先过一遍。
排好了,拍摄了,亲了。前后亲了三幕,两次是林梓希主动,一次是元彬主动,三场画面是方便剪辑去的。
三幕。
第一幕动作设定是林梓希主动,设计好的动作是她藏在门后等元彬进来从背后扑到他背上吓他,两人嬉闹着,创造暧昧氛围,她突袭亲元彬,之后元彬反压住她。
第一幕第一次,第一次导演的‘OK’刚落下,林梓希眼睛睁开到一半就被元彬用手盖住了。她有些不解,但也没挣扎,等导演说换镜头,第二次再来。
第一幕第二次,同一个动线,根据镜头走向有些许改变,还是一条过。这次林梓希眼睛都没睁开,就感觉脸上多了只手,她动了下脑袋,还被元彬用另一只手按住,有点不解了。
导演叫演员们去看镜头,洪尚秀问林梓希介不介意再激烈一点,也不用太激烈,就是要更像情人的亲吻,不然只是嘴贴嘴有点出戏。他们又不是拍偶像剧,两人也不是偶像剧里角色初吻,亲个嘴弄个三百六十度转圈,有点假,一看就是戏。
林梓希没说话,她看向元彬,是元彬要这么干的。
男演员在开拍前找到她,跟她说,我们就贴一下可以吗?女演员不可能说不好啊,那不是很奇怪么。
女演员看过去了,导演也看过去。洪尚秀是不知道男女演员之前商量过什么,他想的是元彬该不会介意?
元彬还真介意,但导演都这么说,那就换啊。
第二幕,动作设计的是两人在沙发上看电影,林梓希侧坐在沙发上窝在元彬怀里,还是林梓希主动,她喂元彬吃爆米花时,被亲了下指尖,咯咯咯的笑,再突袭亲他,接下来还是元彬加深这个吻。
第二幕第一场,卡了一下,再林梓希仰头突袭亲上去时元彬撅嘴了,他本不应该给回应的,突袭么。导演的‘卡’一出,林梓希的眼睛就被盖住了,此前的两分疑惑加到三分,这人干嘛呢?
第二幕第二场,顺利通过,导演一声‘过’都没有完全喊出来,林梓希就被按住后脑勺趴在元彬肩头,三分疑惑变成四分。
第二幕第三场,改镜头动线,依旧顺利的过,依旧是导演的‘过’刚出口,林梓希就又被按住了脑袋。都出现好几次了,这次她就有了防备,躲了一下。元彬没找准角度,把她按在胸口了,不小心撞到了她的鼻子,弄得林梓希拍了下他的后腰,四分疑惑变五分,过半了。
导演在演员们一起看监视器的时候提议,让元彬主动来一次。按照后续的剧情,以元彬主动的话就不太对,林梓希没理解,洪尚秀把怼着元彬单人的镜头给林梓希看。
“你有点....”洪尚秀讲不上来,不太好形容,他看向男演员本人,“你懂我什么意思?”
元彬表情有些僵,颔首表示明白。林梓希没懂,镜头里的元彬哪不对吗?她看着没问题啊。但他们俩都认为不太对的话,那就再来一次。
第三幕,以元彬给林梓希戴上生日礼物项链为开始,男朋友问女朋友喜不喜欢,在女朋友的笑容下,捧着她的脸,从啄吻变深吻。
第三幕第一场,这次男演员厉害了,在导演喊话前,自顾自的停下把女演员的脑袋按怀里了,林梓希一脸懵逼,搞什么?不等她已经冲到十成的好奇心促使她问出来,元彬先跟导演说,我们休息一下,说完还松开林梓希扭头就走。
呆在原地的女演员傻眼,全场九成九的人都呆住了,唯有洪尚秀翻了个惊天白眼,起身一边示意全场休息,一边慢悠悠的玩元彬走人的方向去,走到一半看林梓希也过来了,还拦了她一下,说他去跟男演员聊就行。
男演员和男导演聊什么不方便女演员听的?吻戏的投入度。
叼着烟的元彬看洪尚秀过来,在他开口前就先说,“我认为第一场就没问题,李宝京没经验,就会嘴贴嘴符合人设。”
“她是符合人设了,你呢?你是傻子吗?你是傻子李修远也不是。”洪尚秀让他别来这套,“李修远不可能放过到嘴的肉,要我教你吗?”
元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坚持道,“李修远对李宝京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不然不会等到她点头,他有点是方法哄着她点头,搞不好还能让她误以为是自己愿意。第一次不行,第二幕总可以,我配合,她主动,我陪着她玩,为什么非得有第三次?”
“为什么有第三次?”洪尚秀调侃他,“你说为什么有第三次?你看着镜头的眼神是你陪着她玩吗?是你怕她靠近,装什么啊,林梓希看不懂,都是男人,你当我也看不懂?”
闭了闭眼的元彬深吸一口烟,含着烟雾压下烦躁,吐烟再开口,“不管是第一次、第二次还是加上第三场,剪辑绝对够用了,没必要再来,这点总没问题?”
讲起来确实是没问题的,洪尚秀出来找人也不是要把他拉回去再拍吻戏,而是为了,“你状态已经不对了,之后几场全是重头戏,你抗得下来吗?”
点头想说没问题的元彬余光瞄到拐角冒出来的人,把烟塞回嘴里,含糊应了一声。洪尚秀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再回头冲元彬摇头,自求多福啊小伙子。
小伙子有点头疼,在林梓希问他为什么捂住他眼睛的时候更头疼,选了个迂回的说法,语带笑意,仿佛只是个玩笑,“我有点入戏了,你那么看着我,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林梓希没怎么听懂,“克制不住什么?”
元彬一愣,失笑开口,瞎扯,“克制不住出戏。”
这话前后都不通的,林梓希也听出来他在扯,可那也代表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休息结束,拍摄继续,当天的拍摄没再出问题,隔天的拍摄从开局就出了问题。
今天一大早就拍重头戏,今天一大早林梓希就心情低落,今天李修远要跟李宝京说,我要结婚了。
没开机前,老板就很丧,助理去找一贯配合度很高的元彬意思是让他去哄哄。元彬则是忽悠不懂行的助理,林梓希是为了等下的拍摄心情不佳,他过去会让她心情更不佳。助理信了,元彬没去,导演找来了。
洪尚秀怎么想都觉得元彬会出问题,特地来跟他对,说出‘我要结婚’的李修远是漫不经心的,别给我出岔子。元彬答应的好好的,一定表现漫不经心,机器一开,漫不经心个鬼啊!
沉下脸的导演叫演员来监控,用对讲机指着屏幕让男演员自己看,你这是漫不经心吗?这TM叫严阵以待!
林梓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他紧张不是更好么,非得表现他对我无所谓才行?”
“他紧张,这个人物就落了下乘。”洪尚秀让女演员自己想,“李修远可以喜欢你,但他一定是更爱自己,才能轻易的舍去爱情走自己的路。你没那么重要,你的爱情才能打动人,他的恶劣也更能让女性观众警醒,不是对她们好的都是良配。”
“反之,他爱你、在乎你、怕你难过、怕你伤心,然后他又选择了事业,娶了能给自己带来更大利益价值的女人,这合理吗?这就是刘修远贪财,人设一下就low了,坏也要坏得很高级。坚持自我的李修远才高级,纯粹图钱去联姻的李修远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你瞎.....”
制作人轻咳一声,导演撇撇嘴,“我是说,你爱上的李修远不会那么low。”
林梓希板着脸,“不爱我的李修远就很高级?不爱我就有格调?”
导演叹气,怎么拍到大结局还来纠结剧本调性,“不是爱不爱你,而是李修远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个人魅力,就在于他足够坚持自己。他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往前走得每一步都是在他的计划内。在他的计划里,他能跟你说我结婚了我们还可以是我们就是他爱你的证明,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来爱你的方式。”
“他当然爱你,可这不能改变他舍弃了你,他得笃定你不会走,才敢说得漫不经心,所以紧张就不对,紧张人设都不对了!万事尽在掌握才是李修远的魅力,而你就是脱离了掌控,才能让角色升华,不然你为什么走呢?为什么不坚持呢?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他娶你啊!你走了难道就是你不爱他?不是,是你爱他才会感受到背叛,这是人物底色!”
导演很蛋疼,还想继续,看金主不明原因的沉默了,也就不说了,只看男演员,让他自己想,之前还说没问题呢,这是没问题吗?
重拍三次都不对,导演都要发火了,男演员去跟导演商量,改计划。原本这场戏是女主视角,李修远是核心所以镜头都在他那,要怼脸,状态出不来。可以换成由他做主视角,让林梓希作为核心点,以她的角度展现李修远的残忍。
李修远的人格魅力如果是谋定而后动,那元彬的人格魅力大概是碰到问题永远有办法解决。
导演被说服了这是可以操作的,他去问女演员的想法,林梓希同意试试看。
重来,问题更大了。这是林梓希首次出问题,不论是排练还是拍摄,都是她首次出问题。
机器拍下的画面是女演员在演,演得很好,非常棒,但导演要得不是她演得多好,他要一个真实存在的李宝京。
洪尚秀按着眉心,没有要怼老板的想法,在表演上全组他最满意的就是林梓希,女演员表演出了瑕疵,他更关心女演员哪里出了问题。
重来,还是不行。第三次重来,女演员被导演叫去看监视器。
导演叹息着开口,“这段我可以过,您要是认为也可以过,我们就过。”
林梓希过不了,她知道问题在哪,“休息,先吃饭。”
早上十点不到,剧组宣布休息,准备吃午饭,什么时候再拍,不知道。洪尚秀想找元彬单聊,找过去听说元彬去找林梓希了,再去找林梓希,休息室没人,两人出去散步了。
洪尚秀简直无语,你们还真有心情,合着就我担心呗?
散步的男女绕着片场溜达,这边是个厂区,景致基本没有,太阳倒是挺晒的。元彬打着李玲华递过来的遮阳伞,陪着林梓希在太阳底下溜达,他知道他们的症结点在哪,但他不确定林梓希知不知道,不好问,问了,就什么都变了。
元彬自己卡在因戏生情和真的有感觉之间,他没办法把林梓希和李宝京这两个人拆开,他也不清楚是林梓希演技足够好,还是她和李宝京确实有很多地方想象,总之他分不清。他分不清自己有好感的是李宝京还是林梓希,本来都不打算分辨了,先追再说,追得上才能谈以后,追都追不上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追了,没追上,放弃,退回原位。这是元彬卡壳的点,他以为自己能退回原位,高估了自己,退不回去。被那双眼睛注视过的男人,无路可退。
元彬怀疑林梓希也混淆了,混淆他和李修远。他想点醒她我不是李修远,又顾虑她很清楚了他和李修远的区别,两人就真没以后了。
林梓希就算在镜头前也知道他是元彬,他就只是元彬而已,她不是因为元彬太像李修远而卡壳,她是.....
“我会不会已经变成了李修远?”林梓希站住脚,问打伞的元彬,“我们都是爱自己远胜于爱别人?”
元彬微愣,“我以为你爱我胜过于爱这个世界。”
“我也以为,可我回答不了洪尚秀的问题。”林梓希垂下眼睑,搞不懂,“我为什么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你回头?”她找到的答案是,“我肯定是怕丢脸,那么丢脸的事我才不干。”而这个答案代表,仰头看他,“我的自尊比我爱你还重要,对吗?”
那双眼睛直直的望过来,眼底的光让元彬呼吸一窒,不自觉的伸手盖住了那双眼睛,帮她寻找答案,“或许,你更怕,你丢了仅有的自尊,我也不会娶你。”
掌心突然湿润,元彬屏息等着,等到他憋不住气,要开口时,小姑娘带着哭腔骂他,“王八蛋。”
元彬苦笑,“嗯,我是王八蛋。”
午饭准备好了,工作人员都去餐车排队等放饭,演员们重新回头,再来,拍。
这次就顺了,这次什么都顺,这次一直顺到杀青。杀青戏,要去巴黎,镜头就那么几个,其实可以在棚内拍后期用特效。但不管是精益求精的导演还是在金主本人都愿意去巴黎,那就带上剧组出发巴黎。
据说巴黎是艳遇之都,林梓希倒是没碰上艳遇,碰上了巧遇。
剧组一行人刚进酒店,林梓希就听到有人喊她,扭头就看到姜东元边冲她挥手,边往她这边跑,三两步就跑过来了,跟剧组的人打了一圈招呼,开心的跟她说,他过来拍杂志,这不就巧了么。
这份巧合林梓希没什么想法,元彬想法挺多的,他对姜东元格外有想法。此前他就差点成为这位的替代品,圈内也一直有流言,再加上他就没看过林梓希对谁那么亲近....谁对林梓希表现过那么亲近,不免就会有想法。
双方不熟,有什么想法都得憋着。
第二天一大早,制作人通知临时加个客串。女主跑来巴黎当街头画师,本来随便找个工作人员当女主的客人就行,姜东元刚好在这,那就他当那个客人。
元彬眼看着从他们集合姜东元就围着林梓希说个不停,吃饭坐在一起,给倒牛奶,给切三明治还切得特别小块,恨不得喂她吃,严重怀疑流言不止是流言,这位上位的经过很值得探究。
上位过程存疑的家伙上车也跟大部队走,堂而皇之的上了林梓希的车,看得元彬哪哪都不舒服,又没办法说什么。
林梓希也不舒服,时差没倒过来,没睡好。姜东元有点担心她,小伙伴一拍摄就是疯子,说不定之前搞得多疯,又不赶时间,休息一会儿再拍也不会怎么样啊。
“你早餐几乎就没吃,是不是不喜欢饭店的早餐?”姜东元冲副驾看了眼,“让她去给你买别的,黑森林?我前天吃的,超好吃,就在酒店边上的店。”
副驾的李玲华立刻回头,“我让人去买?”
依着扶手闭目摇头的林梓希让他们两别吵吵,头疼。车里是安静了,没一会儿,姜东元托着她胳膊把两人中间的扶手弄起来,挪过去让她靠着自己。
“扶手那么矮,你靠着我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