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跟助理说‘他很有趣’时, 林梓希口中的有趣单纯指的的是,河证宇的演技有点意思。
此话是在四天前,河证宇给林梓希表演了一场独角戏后说的。四天后, 已经从自由人签约成为老板员工之一的河证宇, 再度让老板跟助理说‘他很有意思’,这次说的就是河证宇这个人很有意思。
河证宇很有意思, 本人非常有意思。
先说明一点, 林梓希知道自己名下有电影制作公司也有经纪公司,还有一堆娱乐产业相关乃至于不相关的各种公司,好像还在电视台占股。但她并不清楚或者应该说是没有关注过那些公司的如何运营, 都是由团队去处理。也就是说, 林梓希并不知道她名下的经纪公司签了哪些演员,助理也不会特地跟她讲这些小事。
换句话说就是, 林梓希不知道河证宇现在属于她的员工之一。不单单是剧组成员这种员工,还是签了‘卖身契’的员工。河证宇也不知道, 老板不知道他签约了。本来啊, 哪家老板会不知道自己签了哪个艺人?
两边由于地位不同所产生的信息差,造成了林梓希觉得河证宇很有趣,而河证宇则是认为,老板很看好他, 妥妥把他当千里马的看好。
合约签订后的隔天,已知林小姐变身自家老板的河证宇, 一改之前大排练基本都往角落蹲的行为, 自觉他跟剧组的其他人已经不一样了。他的直系老板是项目组的老大,作为刚加入公司的新人,自然要往老大身边靠,靠到了导演身后, 也就是林梓希身后,他站在两人的侧后方,助理导演旁边。
排练室由民宿大厅改造,这边空间最大,方便演员走位和模拟机器调度。这次是最后一场排练,按计划只要姜东元过得去,大家再顺一遍,没人出岔子,项目差不多就能开机。
屋内的站位除了导演他们都不太固定,大家围成一圈,有站有坐,坐就是直接坐在木地板上。中间空出来给需要排练的演员上场,一段戏结束要换人也直接换。河证宇本来蹲哪没人关心,他去了助理导演边上还一去就没挪动过,关注他的人就变多了。
许秦豪就是哪个不懂他为什么站在这的人,不过老板没反应,地方也够大,多站个人也不会有挤的说法,站就站呗。林梓希本来没发现他,不会特地往后看啊,她身后经常跟一堆人,多一个少一个的不就那么回事么。
直到姜东元要上场同扮演德惠女儿的一个小姑娘搭一场戏,林梓希突然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提前带他走过戏应该没问题’疑惑的扭头,看到半蹲着跟她说话的河证宇很意外,你哪冒出的?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河证宇同她讲,昨天他带着姜东元跟几个演员都走过一遍戏,导演也都看过,还点头了,让老板放心。
林梓希看向边上的导演,导演点头表示有这么回事,她有点疑惑你们难道晚上全组收工后又加班了?但这一行加班挺正常的,也就没说什么。正好前面姜东元和那个叫朴信惠的小朋友已经开始了,她就先看看,这些人加班的成果。
成果还不错,戏少是关键,小朋友只要表现假装吃饭,姜东元需要做的也就是吩咐仆人照顾好女儿,很简短的一幕戏,过了也就过了。
父女的戏过了,饰演母亲的林梓希就要上,真正跟姜东元走了一遍戏后,她对加班的成果就很满意了。依样画葫芦,姜东元还是靠谱的,他也不是个完全没灵气的人。
上午的排练很顺利就过去了,午饭时全组休息,在大家恭送老板走的过程中,林梓希扭头看了眼在她身后站了一上午的河证宇。她这一眼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一眼,对方好像误会了她有什么意思,居然跟上来了。
那位一路跟着她到了门外,车早就在门口挺好,助理先下台阶拉开车门,林梓希又看了眼河证宇。这一眼的意思是,你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对方回望她,貌似是又误会了她的意思,抬脚往车门的另一边走,弄得林梓希更疑惑了,这人要干嘛?
这人上了她的车。
车里的林梓希等着对方说话,车里的河证宇也在等着老板吩咐,车开了没有五分钟就停下了。剧组午休的时间就一个小时,如今跟着剧组时间表走的林梓希没有特地回住所吃饭,就在民宿附近的餐馆吃午饭。
吃什么助理负责,林梓希不是很在意,一般都是吃韩餐。跟自家助理相处时间长了,林梓希也算了解她的做事风格,一切求稳,宁愿保守点,没什么新意的就吃韩餐,也不会追求所谓的特殊性,让她去尝试一些她可能不喜欢的食物。
要林梓希说,如果不是她们在京都,又或者不是她突然决定要跟着剧组的时间表走,而是提前告诉助理。那助理能直接在剧组隔壁买or租一个临时食堂,把家里的厨师安排过去,要的就是一个稳。
车都停了,边上的人还是啥话都没说。本来林梓希是要问的,可边上的小伙伴不明原因的紧张起来,坐姿都出现了变化,她就没开口,还是想着等他准备好自己说好了,可能是什么为难的事需要她帮忙,不熟所以不好开口?
凭借老板离开前看向他的那一眼,误以为自己被老板召唤的河证宇,一直等着老板跟他说点什么,他想的是伯乐可能会询问他签约的问题?可老板一直都没说话,车都停了还不说话,河证宇就猜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这就尴尬了!
尴尬的河证宇有点紧张,没什么想法的林梓希淡定的很。
车停,下车,进饭店,进包间,全程都没人说话。
进了包间后说话的人也并非从车上下来的人,而是早就等在包间门口的侍者,询问河证宇有没有忌口,秒速摇头的河证宇看向老板,还想着服务生为啥先问他?更尴尬了!
服务生压根也不用问唯一坐着的女士,在问过唯一坐着的男士没有忌口的问题后,看向站着的女士,询问是否可以上菜。余光瞄向李玲华的河证宇,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餐厅肯定是预定好的,多了他这个计划之外的人,才专门问一遍。
侍者退出去准备上菜,屋内又没人说话了。
基本能确定自己肯定搞错了老板意思的河证宇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不能说我以为您找我有事,我才跟上来的?太蠢了?
不想那么蠢的河证宇详装不经意的瞄了眼老板,老板托着下巴望着桌子中间的装饰花艺,可能是在发呆?也可能是在等他开口。
动了动肩膀的河证宇脑内风暴转了一圈,找到了开口的点,“那个....可能有点突然,当我方便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开机吗?”
林梓希不解的抬头,“开机时间?”
“对。”河证宇表示老板没听错。
老板就更疑惑了,你在乎开机时间干嘛,“你之后有行程会撞上拍摄时间?”这是演员唯一在乎开机时间的理由。
“我还好。”河证宇犹豫着说,“是尹茹贞老师,她跟制作人协调过两次了,能推的本子都推了,有两个确实不好推。就担心可能会跟拍摄时间撞上,如果在韩国还好,再远的距离通宵开车也能到,要是在这边开机再遇上飞机晚点,那就有点麻烦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林梓希没太听懂,扭头看向助理等解释。万能的助理有些尴尬,这个她也不知道,只能说,“您稍等。”说完就掏手机准备出去打电话。
“不是,等一下,我直接解释不就好了么。”河证宇感觉事情要搞大,连忙叫住人,“我来解释就好。”他说之前也没想过老板啥也不知道啊,那位老师又不是个无名氏,老板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板对自己之外的事毫不知情,新上任的员工赶忙解释,尹茹贞接的项目很多,虽然都是配角没有主要角色,但出演合约签了四份,口头答应要出演的就更多,这些都得协调。本来是不用的,这不是他们组的开机时间久久定不下来,不能等事到临头再告知别的制作组自己拍不了,这边尹茹贞是不会走的,只能挨个跟别的剧组协调。
简单介绍一下尹茹贞,这位老师的人生也是一段传奇。年少成名,英年早婚,嫁了个渣男,在最当红的时候息影陪渣男远赴英国深造,一去就是十三年。当红女星洗手作羹汤没有让渣男感谢妻子的付出,只让渣男更渣了,出轨不说,还逼迫妻子跟小三共处,做着齐人之福的美梦。
1984年,当年敢为了爱情抛下一切的尹茹贞,现在也有勇气抽刀断水,以净身出户为代价争夺到了两个儿子的抚养权。那一年她从英国回来,时代已经变了,这个圈子早就忘记当年的影后有多风光。那个年代,时代没有太多变化,离婚的女人还想出现在银幕上,真的是做梦比较快,民众反对的声浪非常大,还有人写信去威胁电视台禁止她出演。
影后就这么沦落成电视剧里边角料的配角,背着两个孩子的抚养费这座大山,尹茹贞什么戏都接,别说是有名有姓的配角,就是个路人甲,只要给钱,她都接。
那段时日有多艰难就不谈了,只说两年前她重返大银幕,就一部电影,就拿到了一系列的女配提名。由众多斗士组成,头够铁的釜山电影节还在无数抵制离婚女演员的噪音中,给她颁发了最佳女配角的奖杯,一时舆论哗然。
这座奖杯给尹茹贞带来的除了业内认可之外,还有更多圈外人的骂声。千禧年都过去了,都已经2003年了,八十年代骂女演员离婚就是烂货的那帮人,现在还没死绝,还在骂。
骂声太夸张,导致尹茹贞还是没办法彻底回归电影圈,只能继续去拍电视剧,到手的奖杯也只不过是让她片酬稍微涨了那么一点。儿子们也大了,单亲妈妈的负担跟以前比相对要少很多。
如果这个项目没有林梓希的介入,许秦豪也不会敢用尹茹贞,再怎么说电影是艺术也得考虑买票进场的观众,民众对她的抵制声浪一天不小,够胆子找她拍电影的项目组就不会有。
电视剧其实也差不多,不过看在物美价廉的份上,尤其是价特别廉的份上,一个配角还是有得谈的。再加上尹茹贞和已经在电视圈称王称霸的作家金绣贤私交甚好,多的是人愿意卖这位金编的面子。
去年项目有了林梓希的介入,许秦豪在选择演员时胆子就大了很多。他早前都当这个项目是给大小姐图个乐的玩具,上线都没想过,还在乎什么选谁当演员,制作费又那么高,当然是选最好的啊。
尹茹贞是业内公认最好的女演员之一,许秦豪带着剧本找上门,开出了不菲的片酬,前者就签约成为德惠的宫女。
这个角色可不是路人甲,她很重要。她是陪伴德惠一路从朝鲜到日本照顾翁主的宫女,一主一仆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宫女为了保护翁主还跟监视者们厮打,翁主为了保护宫女,强令她回国,还许诺自己也一定会回去。多年后,几经波折回到故土的翁主再见到宫女时,人已经恍惚了,两人还有一场催人泪下的重逢。
尹茹贞的角色如果按照演员表排,只谈戏份都算得上女二了,很重要的。
正是前辈的戏份重,河证宇才会想着提起对方应该能混过去,多少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跟了一路啥话也没说。别人自己都没说的事,他有所顾忌不好开口就很正常啦。
谁知老板啥都不知道;老板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听说了前因后果的林梓希没有立刻回河证宇事情如何解决,而是等还是出去打电话询问内情的助理回来。回到包间的李玲华补充河证宇所不清楚的细节,大致情况同河证宇讲得差不多,档期撞上了,不同的是,此事已经解决了。
“金PD(制作人)说他都协调好了,合约也重新签过,我们跟尹茹贞的合约改成三年期。”助理询问老板,“您觉得三年可以拍完吗?”
老板刚想说什么玩意儿拍三年,当人人都是墨镜王(一位出了名能拖拍摄的导演)啊!从筹备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一年了,光拍摄哪需要三年那么久。
林梓希还没开口,河证宇先出声,“够了够了够了!绝对够了!”说完反应过来不是问他的,看向老板,迟疑片刻,“应该....够?”
笑出声来的林梓希颔首道,“够啊,肯定够。”
河证宇微愣片刻,也跟着笑了,“抱歉,我都不知道已经解决了,还绕这么一圈。”
“没事。”林梓希笑笑,“你也是想帮忙。”
纯属找了个理由脱身的河证宇讪笑,也不好多说什么。恰好服务生敲门,正好也不用说了,等着吃饭。
菜品上桌,说山珍海味有点夸张,但桌上确实山珍和海味都有。最近在剧组吃的不错的河证宇没有嘴馋,也没那个心情管桌上有多少好吃的,他就想赶紧把这场混过去。
有了此前的‘帮忙’做铺垫,河证宇也就不再沉默,跟老板说起他和尹茹贞的交情是怎么来的。主要是夸老师是个很好的前辈,他进组后就努力为此韩奸的人设,算是提前进入角色,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机,什么通知都没有,怕自己准备的不充分就开机了,就一直为此角色的状态。
他的角色设定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为此跟剧组的人闹了一些矛盾。还是前辈看出来了,鼓励他坚持他想坚持的,别在乎流言蜚语,不招人妒是庸才,有所坚持才是好事。
两人就这么熟悉起来,时不时的会凑在一起喝点小酒,聊聊八卦。也是如此,他才会知道前辈碰到了一点小问题,不严重,真的只是小问题,已经解决了倒是不知道。
河证宇在讲的过程中,一直等着老板动筷子,他不可能先吃啊。可他看老板拿着助理给的药丸在掌心里拨弄,也不知道是在玩还是单纯的不想吃药,他用余光扫了眼一直站在边上的李玲华,思索着开口。
“这个....该不会是减肥药?”河证宇刚说完就感觉助理射过来的视线很不友好。
不想吃药正在做心理建设的林梓希一下就笑了,“你也觉得我应该减肥。”
本来是这么想的河证宇在被‘激光’扫射过后,就改口了,“也没有,您很瘦,不用减肥的。”
林梓希绝对算不上胖,一米六八的个头,五十公斤都不到,在普通人的标准里,很瘦了已经。这也可以证明,补药是食疗是有用的,早两年她瘦的只有一把骨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养成这样耗了几年呢。
可要是按照女演员的标准,出现在镜头里,呈现在大银幕上,她的瓜子脸就成了鹅蛋脸,膨胀了那么一丢丢。
早前林梓希看到镜头里的自己就觉得自己胖,但她想减肥纯属做梦。她可以靠胡搅蛮缠的方法让家里人同意,她当演员,还要拍电影。但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家里都不会同意她减肥的,她要是敢这么干,还是为了电影这么干,整个组能原地解散。
都已经问出药丸是不是减肥药的家伙改口了,林梓希扭头看了眼助理,“你要不要去吃饭?”
李玲华笑着说,“您知道的,我都是提前吃。”
“我是知道,可我难道要跟你说,你给我点空间吗?”林梓希笑看她,“去,让我们待一会儿。”
并不想走的李玲华也没办法留下,只能隐晦的提醒说错话的家伙小心点,对老板讲,“您身体还没好呢,先顾身体比较重要,电影我们随时可以拍。”换了瞎说话的演员连一秒都不用。
瞎说话的演员get到了威胁之词,想解释却只能看着助理出包间,跟保镖一起站在门外,门还被关上了,这......
“其实我在当演员之前兼职健身教练。”求生欲非常强的河证宇,立刻给自己叠了个buff跟身体不好的老板说,“您有没有兴趣通过锻炼身体来减肥?”保我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