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TM要听你反驳!”
赵乐菱恨不得把茶水泼他脸上还反驳呢!曹成右无敌淡定,淡定的都有点过于温和,虽然姿势不太像,但表情是温和的,温和的逐条反驳她。
“我们刚合作时你谁都不是,甚至没有接触过音乐剧,这点我们没争议?”
“滚!”
曹成右看她举杯真的要泼茶,连闪躲的动作都没有,还往前凑了凑,这给赵乐菱气的。
“在你是一个新人的情况下,我也好,导演也好,我们都不知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当时确实已经很好了,但工作就是这样,就是不管你做的再好,你的老板,付钱给你的人都想让你做得更好。在这个前提下我的做法没问题,这点我们有争议吗?”
“曹成右!”
茶水真的泼了出去,那个看着不准备躲的人躲的可快了,可惜没完全躲开,还是被茶水溅到了脸侧。但曹成右依旧很淡定,抽出纸巾擦了擦,甚至把茶壶递过去要给她添茶。
怒火上头泼了茶的赵乐菱也没想到她真的把茶泼出去了,一时也被吓到,看他躲了反倒松了口气,可他又拿着茶壶要添茶,火又起来了,挑衅呢?!
“不是我作为甲方讨厌,而是你自己不坚持。当时的项目你没有坚持的立场是一回事,你太好说话,让怎么改就这么改,改的还都不错,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每次打回去重做你都能提交更好的作品,那只要是个思维正常的甲方都会想要再试试。这点我们还是没争议?”
“你够了!”
赵乐菱扣紧茶杯,这次杯子里没茶,但她想把杯子砸过去。曹成右犹豫片刻,把本来要给她添茶的茶壶放远一点,继续。
“《桃树》的合作既然你觉得我们没矛盾,那就跳过,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具慧珊的做法明显更恶劣,但你处理的很好。这次就是你够坚定,只要你坚定自己,坚持自己的作品就是最好的,那谁都没办法动摇你。”
“废话!你都说了我跟你合作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是呢,我坚定什么啊坚定!”
曹成右给自己点了根烟,眼底有淡淡的笑意被烟雾遮盖,持续危险发言。
“那我就当你认同我前面的话,我的做法没问题,你不开心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而是我的做法你没办法反抗,无力感是你不开心的根源,不是我的做法让你不开心。”
“突然说什么无力感,玩心理学啊!”
烟点燃,原本搭在桌上呈宝塔装谈判姿势的双手分开了,一只夹着烟放在桌边,一只拖着下巴,笑看小姑娘,“我们真的很像。”
“像你个脑袋!”赵乐菱怒视他,“你别成天自己脑补,我们哪像!”
“我们很像啊,你很像我刚从戛纳回来,满世界都在报道我多么多么有天赋,有些报道夸张到就差说那部电影成功是因为我了。可我那时候才多大,十几岁,我懂什么表演,是导演懂,导演会调|教。”
曹成右抽了口烟回忆往昔,他跟赵乐菱讲,刚出道他就站在最高峰,是一个演员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最高峰,十几岁他就站上去了。别人怎么夸,他怎么心虚,别人夸的越厉害,他心虚的越严重。
“那段时间我都不想出门见人,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说我天赋多高,我说不是,他们当我谦虚,我说是,他们当我傲慢。那不如就不见人,不如就去接下一部作品。下一部作品,我很认真的学什么叫表演,可我越用力的想要展现我从书本上学的表演,导演就越不满意。”
“之后我陆续出演了好几部电影,成绩都不算差有些还很卖座,但业内就是开始唱衰。报道上写我出道就是巅峰,之后走的全是下坡路。我认真学习的那些他们看不上,他们说我没灵气了,几部作品合作的导演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我不停的在改变我的表演方式。”
“结果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没人满意。”曹成右吐着烟问小朋友,“那些夸赞你天赋卓绝的人是不是也让你心虚,心虚的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话,又怕自己真的配不上。为了能配上只能不停的努力,看不到尽头的努力,好像不管多努力都是在原地踏步。”
赵乐菱心头一跳,呼吸都放缓了,垂下眼睑,不搭腔。
“我99年出道,那时候你几岁?我花了近五年才碰到了让我彻底放弃去在乎别人说什么的《爱有天意》,那部电影我拍的时候都要放弃了,那部电影我拍的最自在。什么表演应该怎么样,随便,我想怎么样就这么样。”
“人物是我的,角色是我在演,我对我的作品有绝对的发言权。我就是抱着这个心态去演的,开机前都想好了,要是导演再说这不满意那不满意,那我就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拍电影我也活得下去,我当初也没想拍电影,我一开始就想去舞台剧来着。”
夹烟的手指冲一言不发的小姑娘虚点了点,曹成右笑问她,“你猜导演满意吗?”抽了口烟等她回答,烟吐出没听到答案,笑容变大,“那你要不要猜猜看,导演为什么满意?”
“因为....”赵乐菱舔舐干涩的唇瓣,手上转着原本想砸出去的茶杯,呢喃出声,“你放松了。”
“对啊,我放松了。”曹成右回头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啊,“我用五年才放松,才真正相信,我确实是有天赋的。这之后就是《马拉松》,当年这部片子拿下了八项提名,最终六座奖杯,报纸上说什么王者归来,屁话,我只是找回了最初的状态。”
“我们很像,天赋对我们来说就如同我当初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的第一块名牌表。”曹成右顿了顿,“女孩子话,名牌包?”
“名牌包很贵,它的logo满大街都是,我们从小就知道它们,可我们谁都没想过我们可以拥有它们。有一天我们赚到钱,走进商场去到柜台,小心翼翼的跟柜员说我想看看,刷了卡,包到手,表到手。曾经羡慕人家有我们没有,现在我们有了,却总怀疑,我们真的可以拥有吗?”
伸出手腕给她看表的曹成右说,“这块表很贵,比我的第一块表贵的多,但我第一次买的那块表,我戴的特别小心,走路胳膊都不动的,就怕磕碰到它弄出划痕。买包也是一样,第一个名牌包背的都特别小心。”
“可我现在不在意了。”晃动着手腕的曹成右还特随意的用代表的手腕敲了下桌面,“不在意不是因为我有钱了,买得起了,而是我清楚的知道,表是我的,是我在戴表,不是它在控制我。”
视线跟着表走的赵乐菱愣愣的看着他的手腕,曹成右把胳膊伸到桌子中间,让她看清楚,也听清楚。
“赵乐菱,你现在经历的,我都经历过。”
“我经历过怀疑天赋是否真的存在,别人的夸赞是否就是客套;也经历过如果天赋真的存在,突然又没了怎么办,要是我没了天赋,我是不是就一文不值;我经历过更糟糕的情况,你碰到的人都在让你上进,我却碰到很多人想拉着我醉生梦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唱歌,要我说,你不是不想唱歌,也不是不喜欢唱歌。你是歌唱的天赋太好了,好到每一个听过你唱歌的人都把你夸上天,你反倒想落地,想实在一点,你怕那些虚幻的夸奖,你怕你自己扛不住。”
“如果我猜错了,你就是厌恶歌唱,那我很抱歉,我很认真的跟你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了你。但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现在还是坚持我的做法是推你一把,是在你犹豫不决无法做决定的前提下,推你一把。”
曹成右收回胳膊也灭了烟,带着些叹息的开口,“当年如果有人推我一把,我可能不需要花费五年才找到自己,相信我的天赋不是坏事,更相信我的天赋值得任何赞誉。”
“当年的我碰到你碰到的情况,碰到现在的这个我,可能也会很生气,可能还会更生气,可能也是会骂,你懂什么,凭什么你帮我做决定,你算什么东西!年轻气盛,偏偏底气不足,就是会攻击别人,就是会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人都如此,我们是一样的。”
“但即便当年的我也会怨恨那个帮我做决定的人,等时过境迁,我会谢谢他的。赵乐菱,我等你的时过境迁,到时候如果想谢谢我又不好意思的话,给我送个苹果。”
曹成右起身让木呆呆的小姑娘也起来,“走了,我送你回去。”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赵乐菱没要曹成右送,她坐了自己的车走,也没回家而是去了工作室。她很久以前脑子里就有一首曲子,久到曲子的灵感来自于她第一次被‘霸凌’,那个机器人爸爸来给她撑腰。
那次偷偷摘下耳机的赵乐菱在赵先生那里听到了钟声,古老的古钟,能把她整个人照在钟里,当个金钟罩,抵挡外界所有危险的保护罩。
彼时赵乐菱就有了灵感,彼时赵乐菱无视了那个灵感,现在的赵乐菱想写出来。她也讲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想写了,就是想写,就写了。
一首曲出的很快,音符早就在赵乐菱的脑海深处驻扎许久,只是没有落于纸上而已。曲出来了,加乐器编曲,弄半天,还差词。
赵乐菱的词写的很慢,这玩意儿没有天赋可言,在词的领域里,她就是一无是处,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自己。可她还是很努力的在写,为这首曲填词。
她写,我早就不喜欢吃草莓蛋糕了;写,我知道你偷偷来看过我,怕我发现还躲起来了;写,我知道你把初雪设置成了手机铃音;写,我还知道,你的车里都在放我的歌。
赵乐菱写了很多,也写费了很多,她一字一句的调整那些不押韵的地方,在根据曲调去找感觉。
曲有了,词也有了,还差演唱者。
歌手站在录音棚里唱完了这首歌,再重新回控制台听效果,一遍过。
“写给爸爸还是妈妈?听起来像爸爸。”
赵乐菱有些茫然的转身,看到朴哮信都有点傻,“你怎么来了?”
“不是约好了一起吃早饭?”朴哮信看她的打扮,衣服都没换,“你弄了一晚上?”
熬夜后思维很是缓慢的赵乐菱问他,“几点了?”
“刚过八点。”朴哮信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零三。”再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还是先睡?”
慢半拍回应的赵乐菱先让朴哮信帮她把歌传到U盘里,说是去洗漱。朴哮信以为她要先吃早饭,等人回来却拿着U盘说要出去。
“去哪?”
“唱live?”
“啊?”
“找爸爸。”
“.....去。”
找爸爸的女儿脑子不在线,都忘了给爸爸打电话就先跑回家,家里阿姨说赵先生去工作了,看她听完就走连忙叫住她。
“先生上周就出国了,你着急找先给先生打电话?”
傻乎乎给爸爸打电话的女儿问他在哪,赵先生听她声音好像不太对,问她怎么了?
“我去找你。”
“去哪?”
“你在哪?”
“胡闹什么,我在波士顿呢,出什么事了?”
赵乐菱一边让阿姨给她定机票,一边继续问爸爸具体在波士顿哪里。赵先生严肃起来,到底怎么了?听女儿说为他作了一首歌,想给他听。
“歌?”赵先生楞了楞,“你为我写的歌?”
“是啊,你在波士顿哪里?”
“啊....就...你为我写的歌?!”“
“不行吗?”
“.....我又没有说不行,你脾气怎么那么坏。”
赵乐菱无声笑成一个傻子,“你到底在波士顿哪里?”
“就算写了歌也不用特地跑过来,我后天就回去了,要不你先传给我,我听听?”赵先生有点迟疑,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出口的话就成了,“你钱够用吗?”
“非常够!不是为了跟你要钱才给你写歌的,你就说你具体在哪?”
“要给你钱还生气,狗脾气。”
“呀!”
“呀?赵乐菱!你.....”
“挂了!”
迅速掐断电话的赵乐菱转而打给哥哥,问爸爸在哪,哥哥反问她,你出什么事了。听妹妹讲说她给爸爸写了首歌,亲哥有点不太高兴。
“我呢?”
“.....这个醋都吃?”
“所以说,我没有?”
“要不我还是挂电话。”
电话再度挂断,亲爹也发来了具体地址。独自从首尔出发的赵乐菱,到了波士顿是嘴硬心软的‘老父亲’来接机的,当时已然凌晨。
凌晨的波士顿,赵乐菱坐在车里给帅大叔唱了首歌,没把爹唱哭,把司机唱哭了。
赵乐菱很无语的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司机,再看一直扭头望着窗外用后脑勺对着她的父亲,说,“这首歌我还没想好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
“我以为你喜欢草莓蛋糕。”
“我不喜欢,那玩意儿太甜,我都唱出来了!”
话音刚落,赵乐菱觉得赵先生的声音不太对,用食指戳了下他的肩膀,“你转回来。”
赵爹不转,赵爹只说。
“歌名,我以为你喜欢草莓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