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没有庆幸,更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而是立即趴下,三两下爬进了刚炸成的那个弹坑边灌木丛里。
当时他们这个战时加强连正在通过此处敌占阵地前沿,快速往敌后穿插,人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估计是敌军在山头的观察哨起了作用,听到异常响动后,一声鬼叫,旁边地堡里立即响起了枪声。
随着曳光弹指向处,炮袭展开了来。没有人知道枪炮到底是从哪里打来的,周围不断有人倒下,间杂着伤兵痛得失去理智后的凄厉叫喊。
向前进清楚看到前面洼地里水一片红,旁边躺着个重伤员,惨叫连连:“连长,救我——我的腿!我的腿不见了——”
在黎明时分的浓雾里,大家都在分散找地形隐蔽,身影在闪光中四处乱窜,没人能顾得上他。他喊得声嘶力竭痛苦万状,这无疑更增加了大家的恐惧惊惶。
前面副营长通讯员更在哭着狂喊卫生员:“卫生员,卫生员!副营长重伤了,快过来救救他,快救救他!”
副营长胸口之血如决堤之水突突直冒,那名通讯员跪在地上,一面伸手去按住他的胸部伤口,一面仰天大哭大叫,喊卫生员喊得嗓子都变了调。
卫生员在后面,丢下手里刚施救好的一个伤员,和两个战士急忙跑过去。
他们刚穿过向前进隐蔽的那丛灌木,又一发炮弹落地。
向前进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战友倒下,衣服碎片和血肉飞散,一只腿还是手飞出好远。卫生员一下子瘫倒在他旁边弹坑里,跟着又哭着爬起来往前冲。
他必须要去救副营长。
前面洼地里那个重伤员依旧哭喊得很厉害,声嘶力竭:“连长,救我!”卫生员跑过去后不得不在他那蹲下,飞快地帮他包扎了一下就又冒险往前面去了。
整个连队都在敌人的炮火杀伤覆盖下,看不见对方,盲目开火只会打到自己人。混乱恐惧中有士兵开始爬起来奔跑,又哭又叫,不知是不是发了疯。
炮弹爆炸时的炽热火光在不断闪动,空气中的硝烟味浓烈呛人,到处弥漫飘散着死神变异的黑色身影,张牙舞爪。
向前进根本找不到射击目标,大家也一样,炮火声中只隐隐听到副营长通讯员的哭喊声充满着绝望:“卫生员,卫生员,你在哪?快点儿,副营长就快没治了!卫生员——”
向前进忽听到自己排长声音:“连长!连长——副营长不行了,你快下令,我们冲出去!”
连长不知在哪,但回答声音很大,在炮火爆炸的间隙当中清晰传来:“大家不要慌,听我命令,前面被封锁了,跟着我从这边山谷冲出去!”
连长刚探到出路,但冒险冲在前面的士兵又给地雷炸翻了。连长眼睁睁看着,发了狂一般大喊工兵过去排雷,并叫所有人立刻向他靠拢。
周围惨叫连连,继续在这地方呆下去伤亡会更多,听令向他靠拢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能活下去。
在战场上也只有听令没别的选择。
跟着好些人大喊,但慌乱中爬起来奔跑的士兵又有人给击中了,身体抛飞起来,惨状不忍目睹。
向前进趴着没有动,敌人炮袭得太厉害,子弹封锁线交织,他根本动不了,也不想给击中白白牺牲。
直到炮袭停止,浓雾散去了他才悄悄现身出来,而这时战友们都已不知去向,不知去了哪儿。
等会该往哪里走?他完全没把握,但他一定要冲杀出去,他不想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