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敢谈得上什么嫌弃你之类的字眼,我早就向上天祈求一段婚姻了,可——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到就是您,你——你在我眼中太完美了,我怕您是来自哪个神秘国度的尊贵的公主,我怕自己这个粗俗的人——配不上您。"
"这你倒沒必要刻意去在乎,你把我想成一个很随和的女子就好了。"
我们准备完婚的事情了,可是我就黛莎娜是个什么民族,遵从什么样的习俗的问题上起了辨论。
"我实实在在就是个苗族女子呀,你不需要争辩的。"她温文尔雅地正色说道。
"可是我知道的所有苗疆女子的服饰完全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她们的项链也沒有你的这般大,她们的凤冠上还嵌有一对牛犄角。"
"可能是我的家族后面才融入他们的吧!"
再接下来在那个举行完婚仪式的早晨,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她仿佛编了一段荒言来敷衍我,她请不来她的父母来参加我们的完婚仪式了,说她自己也是从一场巨大的灾难里逃了出来的。她和丹霞镇上的那些苗人也毫无半点渊源。我们两个人在河边举行了仪式,最后参拜了那条河后我们就算完婚了。
"亲爱——的——黛——莎——娜,我一直以来都不认为你是一个生于这个世界来自于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平凡女子!"刚一完婚后,我第一次完整地亲切直呼喊她的芳名。
"你——你——你——是——在——说——什么?"黛莎娜的眼中突然闪现一丝格外惊异又带点害怕什么的神光。
"我认为您简直是一位从神灵身边来的善意使者!"
她眼中惊异的神光又渐渐融化了,消散于她娇娆的眉开一笑间。
我过上了相对于之前来说颇为富足的生活,我的妻子黛莎娜甚是贤惠温柔,尽管她的家族和身世无从说起。我被这突然降临的幸福冲晕了头脑,也无暇去顾及那么多了(我自己的身世又会不是何等的悲下低劣呢?)。我总是觉得上天突然太眷顾自己的了,我都没有准备好,就一下子接受了这么一个妻子。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妻子。一个在众多女人当中都显得出类拔萃,一个鹤立鸡群的奇女子。我每天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她那无论何时都能够使我销魂失去心智的美丽身段和倩影,富有深刻韵味而变幻莫测的容色。她摘下了身上所有的银饰品,交给我说这是她最后的嫁妆。顺便要我从其中挑出那件最小的项链,作为送给我新婚的礼物。
黛莎娜嫁给我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像得到神助一般,总能从河里捕上来丰硕的鱼,送到集市上人们毕恭毕敬,乐意接受我卖给他们的鱼。多么顺利,丰收总令我感到满足。多么感谢她带给我的好运,财富和幸福!我完全从以前那种慵懒又赤贫的寒酸中解脱出来了,不再被那些噩梦般干扰我的烦恼折磨了,我真正的走进了正常人们的新的生活。不再是一个终日无所事是的闲汉。
黛莎娜——她成天在河边放马或者在家中忙来忙去,她步态轻盈,走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总看见她那婀娜的身影飘来飘去,一点儿也没有一点实际的感觉。我觉得生活越来越梦幻,我整个人对她了陷入象鸦片服用者产生的梦幻一般。可是一到晚上的时候,她就切切实实的让我感觉到了她的真实存在,她冰肌玉肤的一体躺在我的怀中。她总能让我爱她爱到精疲力竭,心力衰竭,许下生死相依之盟约,可是我始终都不能放开她。
两年之后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生了一位象她一般的美丽天使。黛莎娜坚决女儿继承她的姓氏,给她取了一个和她自己极为谐音相似的名字——黛娜莎(常理和想象都使我那一接受!),无论我怎么反对那个名字。她说再生一个儿子的话就可以继承我的姓氏了,可一个儿子怎么也没有生出来她就离我而去了。天哪!我绝对难以理解小黛娜莎和她的惊人的相似之处,她那幼小的身段已经继承了她母亲的美妙体格,小小的身体已经明显的显示出了成熟女人甚至她母亲般惊人瘦削的体形;她们说话的语气更极为相像,小黛娜莎简直轻易的就用她母亲的语调来和我谈话了,她完全做出了一个大人的发音;她甚至常说她母亲常说的那些话语,或者低吟那些惟妙惟肖拨动我心弦的美妙话语或者歌儿:黛莎娜!亲爱的——黛——莎——娜,你绝对是一道黑暗天空里的伤痕,一点一点的消逝于人们心灵的痛苦之间!
我女儿黛娜莎在一点点地长大,仿佛她悄然渐渐继承攫取了她母亲身上特有的东西,这一奇异的直觉甚至让我产生惶恐不安,烦躁癫痫。当女儿身上完全持有了我妻子身上的特征,她已经十二岁了。黛娜莎的个儿已经高过了她母亲的肩膀。就在那年,黛莎娜就生了一种可怕的病,我找遍了很多能人来帮助,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病因,但她还是一天天衰竭下去。她的美貌渐渐流失殆尽(这十三年来她都是保持着不老的惊人容貌的。),额头上明显生出可怕的皱纹,渐渐失去了她昔日的光彩,她越来越虚弱。她不能在屋子里或者是河岸上走动了,我把她抱出门来,看看屋外的森林,她开始害怕阳光的照射。黛莎娜的皮肤渐渐变成一种可怕的泛着透明的白,可怕极了。我焦急如焚,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挽救可爱可亲的妻子。
在那最后的日子里,她最后对我说:“你把我留下来的财产和这十几年来在这条赤水河上积蓄下来的财富,用来维持你和黛娜莎接下来的生活,并送她去上学堂。”
那接下来的几天,黛莎娜再也不愿意被我抱到屋外去看看,她平静又安静的睡在卧榻上,一点儿也不显得悲伤,也不难过,对死亡也没有一点提前预备的畏惧。
我则早已低声啜泣成一个泪人了,带着女儿整天整天守在她身边。年幼的黛莎娜抱着我的胳膊,她低声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不怕,我敬爱的父亲,您还会长久地拥有我呀。"简直难以置信!她面前的母亲就要死去,她意然说出那样的话!
黛莎娜颤颤巍巍地扬起早已枯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膊,示意我不要太过于悲痛。
“我最最亲爱的黛莎娜,您到底是来自哪儿?"我啜泣着问道。
"夜——郎——王——国、、、夜——郎——城!"
她的嗓音愈来愈微弱,深凹下去的眼睛里的神光消散了,她的手缓缓垂下,她咽气了!我立刻就惊傻了,仰面就倒在地上昏倒过去。
她——她——我最亲爱的妻子黛莎娜!竟然来自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夜郎古国!
醒过来我已经神经失常,思绪错乱了,只模糊的记得我女儿黛娜莎哭哭啼啼地跑到丹霞镇上,请来几位苗人樵夫安藏了她母亲。
接下来我又和我女儿黛娜莎生活了五年,浑浑噩噩又神志不清的五年,那些年岁我脑海里除了有一抹强烈的模糊意识的记忆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段时间我已经神志错乱得不能重理旧业,我什么都不能干,我们父女俩吃着往日的积蓄。年幼的黛娜莎完全变成了贤淑又善解人意的黛莎娜,她拉着我的手送她去赤水上学。回家的时候又象位妻子一样殷勤的操起家务。那些迷雾般的岁月里我脑海里仅残留着一丝理智的念头,那个强烈的念头就是——我病了——病得不轻。那些迷迷糊糊的岁月里,我把黛娜莎当成了黛莎娜,她整整照顾了我五年。
后来黛娜莎病了,生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病,那时我仿佛被一种无形的膜封锁起来的理智和意识又恢复痊瘉了。
等我神志清醒过来,黛娜莎已经躺在她母亲睡过的病榻上,奄奄一息,用她母亲般的语气轻声对我说:"我敬爱的父——亲,我可能就得永远离开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象蝇蚊一般低鸣,我俯下身到她的脸颊旁,只听见低声吟道:"黛——莎——娜,我最亲——爱的——黛——莎——娜!你就是那——道——黑——暗——天——空——里——的——伤痕,渐渐消逝在人们心灵的痕迹上、、、"她轻微的声音落下,她的眼角溢满了泪水。
我亲自把黛娜莎抱到黛莎娜的墓陵边,我一边刨土一边流泪。看着黛莎娜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葱葱郁郁狼尾草,一抹奇异的思想突然从我脑子里迸出——她一定就是重生了的黛莎娜!我转过身来使劲地盯着裹尸布里的黛娜莎,我刚刚死去的女儿。我焦急惶惶地扑向黛莎娜的坟,疯狂地刨出来,仍然崭新的墓棺里空空如也!
揭开裹尸布,黛娜莎皮肤里那种泛白的透明奇异地消失了。
把黛娜莎的尸体放进先前的墓穴里,黛莎娜(黛娜莎)真正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学姐学妹们和我会永远记得那个美丽善良的黛娜莎。黛莎娜带来的财富也随着她的逝去消耗完了,我又变回先前的我,一贫如洗,头脑迟钝,反应笨拙。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她那些年月带给我的好运。
后来那个丹霞镇也离奇的消失了,整片苍茫茫的竹海森林里我再也找不到它。
我急匆匆地搬离了那片森林,逃避掉命运安排我涉足的那个未知领域,奔向眼下这1992年六月的CH0NGQiNG的方向。曾几何时,我真切地认为那是一个梦境,可一伸手就在脖子上触摸到黛莎娜和我新婚送给我的白银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