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出逃课的代价补足睡眠后,宗谷意识到,盲目的急切除了让自己变得疲惫和心神不宁,没有更多作用。
事情的关键,还是正在感应稚雷踪迹的月读。
不过……
“那位神明大人,有在认真工作么。”
望着窗外的天空,宗谷深吸一口气,然后收回心思,重新回到课堂上。
而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一夜未眠的月读此时大喇喇地躺在客厅,还没有从睡梦中苏醒。
即便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抚摸着他的脸颊,月读也没能在第一时间醒来。
“……呵呵。”
直到几千年未曾听过的笑声再度响起,他的梦境顿时逆转。
时间定格,一柄熟悉的剑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将他贯穿后,又将梦境里的所有美好搅得支离破碎,只留下单调的荒芜——就和黄泉一样。
而这笑声是如此真实,仿佛就在耳边,本能让他睁开了双眼。
“……”
一瞬间,月读呼吸停滞,心脏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呵呵。”
伊邪那美低头看着他,嫣然一笑。
“已经是下午了,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
身体动不了。
月读瞪着眼,甚至不知道这是源于自己的恐惧,还是因为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望着近在眼前的母神,他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早知道醒来就要死,就该在睡觉之前先把那三千日元全花了。
“怎么了,太久不见,已经不认识我了吗?前段时间我还跟你打过招呼呢。”
见月读没有反应,伊邪那美又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不过,我对这张脸倒是记得很清楚呢。”她笑了起来,“简直跟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母亲。”
月读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而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好高兴。”
伊邪那美在他眉心一点,月读发现自己的身体又恢复了知觉,“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孩子的呼唤了。”
“虽然你并不是从我的身体上分离的一部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她微笑着说道。
月读无言地爬了起来,坐也不是,逃也不是,干脆跪坐在原地,等她说出下一句话或者干脆捅来一剑。
只是畏惧如斯,言如刀锋,他又意识到两者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你在发抖呢。”伊邪那美看着他,“在害怕什么?”
“……”
“我想起来了。”
伊邪那美伸手摸向他的胸口,将他身上属于桐野茜伯父的老土衬衫拉扯开,让里面的圆润暴露在空气中。
“不觉得碍事吗?”
“……”
碍事……是指胸部吗?
月读说不出话来。
她抬手按在他胸前,稍微用力,隆起的部位竟渐趋于平坦。
“太好了……”
伊邪那美观察着他心口的细嫩肌肤,“已经看不见伤口了。还觉得疼吗?”
“……不会。”
“安心吧。”她又耐心地将他胸前的纽扣全部系上,“那把剑已经被我丢掉了。”
“对了,你之前一直待在那个地方,有见到它吗?”
“未曾见过。”
“你还记得那把剑的名字吗?”
月读喉咙动了动。
“……天之丛云。”
“没错。”
伊邪那美笑了起来,“是你父亲送给我的三件礼物之一呢。到现在,也只剩下一样还在我的手里了。”
或生或死的关头,月读对这种事根本不在意,而她也只是随口一提的样子。
她很快又站起身,左右打量着桐野家的客厅。
“原来芳明住的地方是这副样子。”
“他去学校了……”
“我刚从那里过来呢。铃的房间在哪里?”
“二楼第三个房间。”
月读立即回答道,却没有得到回应,抬眼才发现她正望着自己。
“月读大人不带路,难道是在等死吗?”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宗谷一脸平淡地阴阳怪气的样子,连忙爬了起来。
“……我来带路。”
伊邪那美露出微笑,“我很荣幸。”
来到朝雾铃的房间,她走到二楼视野最好的窗口,在窗边眺望了一会儿。
“这个房间真不错呢,我都想住在这里了。”
月读能说什么,只能木然地站着。
“过来。”她回头招呼着他。
他走到窗边,伊邪那美抬手一指。他望过去,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杉树。
“你看见了什么?”她问道。
月读并不掩饰自己的短视,“一棵树。”
伊邪那美嘴角一勾,转身往外走去,口中如叹息般低语:
“我的孩子啊,两天内,你将会死在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