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三班今天晚自习新增了英语听写的项目,是班主任高自健要求的,因为他们班自分班后总成绩显示主科最大的缺口就在英语。
为此,高自健还提出要让学生把所有听错的单词都抄写20遍才能离开。
要求一出,教室里瞬间怨声连载。
“高老师又拖堂!”有淘气的学生大咧咧道。
高自健是个虽然唠叨但脾气其实还挺好的老师,比较护犊子,所以学生们和他关系都不错。窗外天色黑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没几个不饿不想回家的。
但半真半假地抱怨完,高自健一厉声,他们就立马又安静了下去,乖乖地在班主任蹩脚的英文口音下听写。
许寒来坐在靠窗位置,前排闹腾没他事的时候,他闲下来就时不时会往窗外看两眼。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了,不管是高一高二还是高三,许寒来上课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永远在想别的。
刚开始高自健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家的情况所困扰,一度爱惜学生之情爆棚,无比悉心关照,但后来带这个学生的时间长了以后就知道他想的完全错了。
但至于许寒来究竟在想什么,高自健这三年无数次谈话也没问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许寒来看上去脾气不错,但却远没有刘浩那么引人亲近的原因。
这会儿高自健注意到他又在看窗外,脸上忍不住露出严厉的神色,但他没出声,继续低头报单词,似乎是打算一会儿一块算账。
又一个英文单词在教室里响起,前排终于有人忍不住开玩笑老师的口音,被高自健骂了两句。
而原本在看窗外的许寒来这时才将目光收回,在纸上轻轻落下笔尖。
坐在他身侧的同桌注意到高自健刚刚的目光了,有些担心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想了想,把手放到桌下,将自己听写本上的内容坦荡地露出来。
她这个动作许寒来看没看见不知道,但高自健肯定是看见了的,一声严厉的:“秦璐,手放上来!”
就立马让女生满脸通红地把手伸上了桌。
许寒来也听见这声呵斥了,偏头看了一眼,女生的脸颊立马红得更厉害了。
十分钟后,听写结束,三班一共五十二人,第一批全对离开的只有二十个人。
高自健想让许寒来吃教训,故意把他的听写调到第一个批改,却不想改完之后直接让许寒来成为了全班第一个全对离开教室的。
高自健一脸不可置信地叫了许寒来的名字,然后走到他位置附近狐疑地往窗外瞥了眼。
……也没答案啊。
“你小子暑假还真学习去了?”高自健有点不相信又有点止不住开心的表情道。
许寒来觉得这个班主任委实很有意思,收拾好书包冲老师温和地笑了笑,说:“是啊高老师,那我下课了?”
高自健鼻子里哼出一声:“走吧。”
教室里有女生群骚动了起来,许寒来没看,转身往教室后门走。但到门口时有个后排男生伸手拉了他一把,做口型问:“寒哥,晚点打球不?”
许寒来:“不了,有事。”
“啥事儿啊?都两个月没见你来球场了。”那男生怪道:“而且下课也不跟我们一块儿走了。”
那男生一边说,一边压了声音八卦道:“哎,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他声压得小,但也耐不住有人一直在注意这边,所以他话音才落,不少目光就立马落在了许寒来身上。
许寒来也不避讳,冲那人笑了笑,发梢下唇角扬起的弧度刚刚好,一双黑色的眼睛在教室灯下夺目道:“你猜。”
“喔––”起哄声自三班后排起,许寒来没搭理他们,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下午的消息林翕一直没回,他内心是有点担心的,所以下楼之后的步伐迈得比平日快一些,修长的身影在一中校园内穿过。
近九月,满城夜里的气候没有那么热了,有风过的时候甚至有点儿微凉。
许寒来原想快步走出校园然后回家,却不想快到门口时被一阵脚步声追了上来。
那人也没叫他,许寒来原以为只是个路人,直到察觉那脚步声是朝自己靠近的,他才停下脚步回了头。
然后在暮色下看见了一张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的脸。
对方带着热络又有点讨好的表情在校门口冲他无声地招了招手。
听写全对让许寒来在晚自习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提前离开了教室。
而突然遇上的人又让他在路上耽搁了一会才回到家。
这次停电整修是全小区一起的,连家门外的走廊感应灯都停摆了,只有电梯还在靠备用电池组支撑。
许寒来在外面临时买了个手电,推开家门就着光源一看,就见一团黑影灰溜溜地从厨房处飞扑进了沙发里。
紧接着,他家的沙发还凭空向上飞起了两个枕头。
那枕头在空中一飞,往茶几上再一砸,门口的许寒来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沙发上始作俑者的那团黑影着急地动了好几下。
许寒来扬起眉角。
片刻后把门关了,走进屋子里,将书包和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厨房的桌上,然后才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门口时轻轻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看完内容抬头。
“董奶奶让我过去待到10点?”
客厅里没人回声。
许寒来一笑,把手机关了,又将自己刚刚带进来的几个塑料袋拆开,然后把那些东西都拿进了客厅。
而这个过程里,林翕在沙发上撑得相当辛苦。
他的头发没有彻底干,还有泡沫和水,离开浴室时他为了不让那些泡沫沾湿地板,用擦头巾给自己整了个很蹩脚的头包。
林翕平时不用这个,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然后又用浴巾把自己身上裹住。
看上去似乎完美无缺,但这仅限于什么也不干的时候。像他现在这样情急之下躲进沙发处的薄毯里,又想用薄毯遮住身体,又害怕头发上的泡沫或水会无意中溢出毛巾蹭到沙发或者薄毯上时,就变得非常麻烦了。
林翕花了点时间才在薄毯里找到一个能勉强两全的扭曲姿势,以至于他根本没空回答学长问的那句话。
而等他准备好可以回答的时候,学长却不说话了。
林翕眨眨眼睛,仔细听薄毯外传来的声响。
学长似乎是将塑料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的摆放着,声音听上去缓慢且耐心。正当林翕好奇他在做什么时,突然感觉到一束微弱的光从薄毯外传来。
刚开始是一束,然后是两束,最后直接在薄毯外连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
林翕一愣,然后在察觉到学长的脚步走开时,好奇地从薄毯里探出了双眼睛,就见学长在他旁边的茶几上点亮了一排……蜡烛。
像是香薰蜡烛,矮矮胖胖的,在林翕的书本旁围成一大圈。
林翕回头看,发现厨房和其他地方也零零散散被学长放上了一些,让客厅里的轮廓在黑夜中变得清晰了不少。
而除此之外,桌面上还有一些电线圈和几个灯泡。
林翕正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圈在烛光下好像铁丝的东西时,突然又听见了进书房的学长脚步折返的声音。
他连忙用薄毯再次蒙住了自己的脑袋,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慢了一步。
因为他听见了学长带着笑意的声音:“没注意我的信息,七点洗澡去了?”
被发现了。
林翕在薄毯里尴尬地皱了皱脸,然后才慢吞吞从里面再次把脑袋露出来说:“……嗯。”
许寒来看了看他这会儿的造型,尤其瞥了眼头包逐渐松散后额角掉落下来的几根毛,笑着在茶几边坐下了。
他刚刚回书房是拿眼镜去了,金属镜框此时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被烛火反射出光芒。这人在戴上眼镜后眼神会变得比平时更懒散一些,如今低头去看眼下那圈电线时更是如此。
发梢顺着额前好看的弧度往下落。
林翕在旁边眨了眨眼,见学长不看他了,于是大胆往薄毯外钻了点,凑过去问:“干什么呢?”
做电灯,其实不问都知道。
但林翕就是有点儿好奇:“用做吗?还有两个多小时就来电了。”
“只买到了这种短蜡烛,撑不了太久,而且停电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做个吧。”许寒来一边说,一边用钳子扭了扭电线圈。
他力度用得精准,每一次弯绕只要下去一点儿就可以,这也就导致了他整体动作幅度不大,没几下就将线圈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