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一处偏殿。
清漾手指漫不经心点在颤颤的花苞上,下一瞬,那几朵缀在枝叶间的花骨朵徐徐盛放,像是得到了什么无法违抗的命令一般,将自己最绚丽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天下了点小雨,密密麻麻洒在肩头,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朦胧感。
丹青披着蓑衣,从外面回来,顺手带上了篱笆木门。木门上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远远看过去,他们所住的地方,就像五颜六色的花屋,在众多肃穆伫立的宫殿中,这份蓬勃生机,独一份突出,吸人眼球。
“回来了。”清漾掀了掀眼皮,将手指收回,问:“交代的事,做好了吗?”
“姑娘,东西都拿到了。”丹青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了几个做工精细的香囊,上面绣着几叶青竹,或是几朵金云,针脚细密,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样,但胜在简洁大方,拿出来也叫人眼前一亮。
“没留下线索吧?”清漾随意扫了一眼,问。
丹青迟疑了一下,如实道:“臣将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发现还有两人也进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寝宫,看着好似是星界的人。”
“星界。”清漾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眼,须臾,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她呢喃:“也就是说,南柚注意到了。”
丹青正是这个意思,他头低下去了些,道:“当时时间紧迫,臣不敢泄露行踪,抢先一步拿了东西就回来了,不敢过多停留。”
“是不是那位身边的人,也不敢断定。”
清漾闭了下眼睛,道:“无妨,南柚会注意到,在我意料之中。”
“她若如此后知后觉,如何能一次次脱身,并将我陷害至此。”她哂笑:“我跟你们说过的,不要太小看她。”
毕竟是星界全力栽培出来的继承者。
“此事我们虽然做得隐晦,没留下任何把柄和线索,但天君和天后只怕已经知道姑娘无意间撞见三皇子并与他有片刻交谈的事,纵使我们撇得干干净净,也还是会疑到姑娘头上。”丹青有些担心。
“那又如何,难道我遇见三皇子,随意交谈一两句都成了罪过?”清漾指尖流水一样掠过成片的荆棘幼苗,看着它们从葱葱郁郁到枯败成灰,眼神之中,平静得恍若一潭死水,她道:“只要没有证据,天族能如何。”
“我们是来祝贺的,带上了丰厚的礼,是客人。”
“天族出了名的讲理,好面子,这件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不会如何。”
她没有温度地笑了笑,道:“左右已经明着给我没脸了,还怕再多一点厌恶猜疑吗?”
丹青在心里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位姑娘,是出了名的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恢复了宁静的神山,今日也迎来了新的访客。
额间点着红痣的仙娥身着宫装,环佩相撞,行走间带起香风,长袖旖旎,足足十二个,抬着一顶金色的软轿,从极远的天边赶过来。
衣着素淡整洁的仙童,也是十二个,抬着一顶云雾色软轿,从另一边的尽头现出身形。
这两支队伍,基本上是同时间停在了神山之外。
“神山重地,无召令者止步!”守在神山口的双头巨蜥口吐人语,出声警告。
软轿身边一路随行的仙娥与仙童各自上前一步,也不说话,而是朝神山正中的位置,出示了手中的令牌。
两道柔和的灵光像是某种证明,无视了神山庞大而复杂的禁制,径直落到了里面的山与河里。
瞬息间,空间现出涟漪,结界从里面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大神使和十神使轻飘飘降落。
“两位殿下。”大神使和十神使分别行了个客气的礼节,道:“神山的规矩,只可徒步行进,圣女殿下身边的从侍,还望能在外等候。”
两名仙童将软轿倾落,另一人上前,将软轿上垂落的轻纱掀开半面,露出一张比女子还妖异的阴柔面孔,男子的声音带着点慵懒之意,他笑:“尘书,流离,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话语轻轻柔柔的,但明显是一副等待回答的模样。
大神使的嘴角抽了抽。
他能怎么说。
“苍蓝,你话怎么如此多。”另一边,女子穿着曳地长裙,玉足点地,光莲在脚下绽放,风华无双,姿容绝艳,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嫌弃。
她都下来了,苍蓝也不好继续在神山口坐着,他懒洋洋地起身,眼波流转,话语极其轻慢:“老朋友相见,多说会话怎么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情,九月懒得同他多说。
“两位殿下进山吧。”大神使袖袍一挥,神山的禁制便层层瓦解,一条登天小道在几人的脚下伸展,延绵,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次踏进神山,就连一向散漫惯了的苍蓝都敛了笑意,他仰首,看着四面八方形成积压和诡谲的空间裂缝和结界禁制,感叹道:“真是好多熟悉的味道啊。”
神山经历过众多远古大能和先贤的加持,固若金汤,堪称六界最安全的所在。
那些人,生在那个年代,又经历了那样一场苦战,到现在,活着的寥寥无几。
想想,确实是一件令人唏嘘的憾事。
一路登顶,苍蓝问:“我的住处,还在老地方吗?”
大神使点头,道:“是,一直维持着原样,神山的小树精在殿下来之前就已经打扫过了。”
苍蓝笑着,声音懒散:“啊,果真只有尘书最贴心。”
视线转到十神使身上,他又慢悠悠地补充:“流离也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