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根乐不可支,一方面是因为这件盗窃案终于可以与他们的人划清界线,另一方面则是对事情的发展如同长官所说的那样而感到有趣。他又对尤琛说:
“果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小孩干的。当初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不过是瞎蒙罢了。”
尤琛略显闷闷不乐地说,因为这件小事,让他想起了自己在那天突然回忆起往事的情景。也正是因为那样的回忆,才使得自己可以更加将那个幕后黑手的目标确定在营部的人身上。这样想来,这到底是幸或不幸呢?尤琛心下怅然,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让他必须得疑神疑鬼起来,为的是保护自己。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尤琛又问:
“他们打算在婚礼上怎么捉弄诺维克这个准新郎?”
“不外乎那常见的几样:要他公开唱歌、亲吻新娘、咬苹果,哦,也许还有其它的什么玩意儿,不过我没仔细听。反正到时候诺维克准有苦头受,这是他自找的。”
尤琛与哈根用已婚男人那种了解的目光互看一眼,他们当初也曾经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在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奥登尼亚还不曾与外国卷入战争中;现在想要闹一闹同袍的婚礼,也显得那样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们都猜到众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当然,哈根没有跟尤琛完全说出实情,因为在婚礼上,针对他们的营长,众人还另有打算。这一点“惊喜”。哈根当然也像其他人那样,保守着秘密。
“跟家里联络了吗?”
面对哈根善意的提醒。尤琛点了点头。“我会说的。只不过现在(他指指对方手上抱着的文件),让我抽不出空来。”
“好久没回家去了,他们一定非常高兴。”
“这是当然。是够久地了……”
尤琛陷入了短暂地沉默中。他也吃不准。如果到时候见到了自己地妻子与两个儿子。自己会露出怎样地表情。是吃力地假笑、傻笑?不知所措?还是对原来地家觉得格格不入?这些问题随着他地新年休假日益临近。而使得尤琛心中地阴影一天天扩大。他没有把握。不知道家里——尤其是妻子——会不会欢迎他地回来。对于别地家庭来说。这点担忧是毫无道理地。但尤琛知道。自己回去。妻子当然会表示开心欢迎。可是在心里呢?她会不会将自己视作一个将灰尘与污渍带回家地人?事实上。琴最讨厌地。就是肮脏。她无法容忍这个——其实尤琛也一样——但是随着婚后地岁月渐长。她地丈夫发现。妻子这方面地洁癖变得越来越高要求。有时甚至是没什么道理地。尤琛心想:
“哪怕我回去前将身上地污垢全刮下来。像出席宴会那样回到家里。琴多半也会说瞧你地行李。这得放到门房那儿去。别放进来!……好吧。或许我是太苛求了。不过琴这个毛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觉得难以忍受呢……”
跟心在外头地丈夫不大相同。尤琛之所以没有经常想到自己地家与妻子。是因为他担心要是一想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思乡之情。所以才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在外战斗、转移阵线。不会有军人不想念自己地家。可是对于现在地尤琛来说。家地味道有点变了。以前他可以无奈但坦然地与同样冷漠地妻子面对。但现在他一想到琴地脸就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仿佛对方脸上那漂亮地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将自己地内心一览无余……尤琛不喜欢这样。
“还有不到半个月……”
与尤琛情况相似地。还有哈根。他似乎也被“回家”这个话题所吸引。有点神游太虚了。他渴望回家。更渴望回到家之后。可以看到一个与之前自己印象里截然不同地太太——并不是指外貌或打扮上。而是精神与个性上地。虽然哈根知道这个比外表更难改变。
“讨人厌的丈夫要回家去!太太们又得当心她们地地毯被弄脏了,女人就是这么喜欢做家务,同时还喜欢在做家务的时候抓住机会批评她们那个懒得动弹地丈夫!”
尤琛如此调笑着,好像是想将自己的心事挥开。哈根也报以一笑,不过这笑容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苦涩。可不是吗?不受欢迎的丈夫!现在他对那个家的越发不安的同时,也更加能感觉到,家对一个男人的重要。他有点打趣似地看着自己的营长,心里却在想:
“少校有个那么美丽的妻子,不仅美,而且能把那么大的房子整理得井井有条,简直跟国内宣传部的那套口吻一样军人需要贤慧、能生下健康后代的好女人,真的,这些弗莱德夫人全都做到了,而且她总是很低调,这更难得。要是少校是那种爱寻花问柳、见异思迁的男人,那还好理解些,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要说到底有谁不对的话,那么就只能说,少校跟一般的男人太不一样了!他并不看重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也不看重人的外在,可能就是这样吧……”
哈根又想到了自己,他朝自己摇摇头。“那么我呢?自问比普通男人还要普通的我,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惹自己的太太烦呢?或许,就因为我是太普通了?还是说,她本来就不喜欢像我这样的——或者是,原来无所谓,但现在随着年龄的增加,开始渐渐改变了……该死的,奥图,这些想了又有什么用!”
直到尤琛的声音响起后,哈根才发现自己呆站在原地。他脸色通红地向长官致歉,心想刚才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可笑。但尤琛只是宽容地说:
“新年到了,大家肯定都特别想家。可惜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回去探亲,大多数人还是得留在曼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