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伊格尔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看那平静的女护士,说:
“有些声音,只有你才有可能发出。那样可怕的笑声,我想不管我怎么学,都学不来。要知道,当时一听这声音,我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发现狼群在向我那个方向靠近,我一定会开枪将你先送进地狱!”
“还是让我来接着替您说吧,亲爱的伊格尔·瓦莱里安少尉。”女护士敏娜——也就是明奈特·鲁珀特嫣然一笑,她越是笑得美丽平静,就越是让人毛骨悚然。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抱着极大的兴趣,刚才在听伊格尔重复那番话的时候,她也脸带微笑。“我对那个女人还说:‘您恐怕就是有十张嘴、一百张嘴,也没法向自己人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错,我知道那些路德尼亚人有多么恨奥登尼亚的军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了解,如果他们看到您平安无事地回去,绝对会认为您跟奥登尼亚人之间有了某种协议,所以才能回来。这样一来,谁还会相信您?我特地来看看,看看您是怎么被自己人那股名为正义的怒火给活活折磨死的!啊哈,对了,就是这种眼神,自以为是禀持着世间所有正义都在你那边的眼神,它真让人讨厌!你的那些同伴,是正义的;你嘛,也是正义的。正义与正义之间,居然没法容得下彼此,这就是你应有的结局!就让叛徒的名义,来让你的一生作个终结吧,直到死后,哪怕你下了地狱,都要被路德尼亚人千代万代地诅咒!我喜欢你这种表情,亲爱的姑娘。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滋味,感觉如何啊?’”
说完,明奈特忽然昂起头,她再也没法抑制住自己,在小木屋,在伊格尔面前,哈哈大笑。伊格尔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尤其是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的脸会被那恶意而充满自得其乐的大笑搞得这副模样,更可怕的是,在如此大笑之中,那个明奈特的美丽,却还是没有一点折损,这只是更让伊格尔觉得恐怖。明奈特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喘着气,看向伊格尔,像一个年轻羞怯的姑娘那样朝他点点头,又说:
“请您原谅,少尉,因为我每次看到这样傲气的女人有这种下场,总会觉得很痛快。说老实话,她们本该如此。其实这次还算轻的呢,要是依着我的性子,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快,只要她还活着,那么接下来所受到那些无尽的羞辱,才会扒下她身上那层名为‘正义’和‘英雄’的皮。扒光那层皮,您就会发现,她们这种女人,全是一个样儿!”
“居然……”
虽说早已有心理准备,不过当与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凶手面对面接触后,伊格尔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那种令人颤栗的心理和头脑。明奈特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与凶手啊、杀人啊血腥这样的字眼完全无关。可是在谈到自己对那可怜的路德尼亚女游击队队员临死时所说的作践对方的话语时,她那副高兴的劲头,可是别人根本装都装不出来的。明奈特看着脸色煞白的军官,又说:
“您看上去不大舒服,要坐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