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首相正在接见翁波里尼亚大使,所以加勒特只能在别的房间里等候接见。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不管是抬头低头,他所看到的景象,都跟豪华气派有关。房间的灯饰被换上新的水晶吊灯,以配合新年的到来;地面的地毯也换上了首相最喜欢的粉红色,显得十分惹眼;至于其它的窗帘桌布、壁画鲜花,更加是名贵崭新,为的就是要迎接新年。装甲兵总监不禁想起他在路德尼亚,与自己的下属们呆过的那些地方:不是草屋就是装甲车里,不是阵地就是树林,那儿有时连盏电灯都没有,只能靠煤油灯来照明。而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指挥前线部队作战。鹰营的一切令他觉得恍如隔世,但同时也令这位将军觉得十分厌恶。
好不容易,他总得等到了首相的副官前来,通知他可以去与首相见面了。装甲兵总监快步走出那个装饰奢华的房间,匆匆步过同样有着豪华装修的走廊,来到首相所在的房间。有的军官看到这个穿着肮脏大衣、脸上也不见得有梳洗过的将军走过自己面前,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在鹰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不修边幅但肩膀的军阶章上又有着四颗将星的人呢?
当房间双扇橡木大门打开时,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加勒特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差点打了个喷嚏。装甲兵总监步入房间,里面官员将领不少,而且个个都穿着上过浆的毕挺礼服,显得神采奕奕,而且气派非凡。与路德尼亚前线那不是白就是灰或黑的颜色相比起来,这儿的色彩之丰富夺目,简直令加勒特一时有点难以反应。他不得不用自己那双看惯了风雪和军服的眼睛,努力寻找着他此次所要面见的人的身影。
终于,在那个人群聚集得最密杂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卡尔·海因茨身穿一件过大的黑色礼服,虽然和别的官员一样,打着领结、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上过浆的白色手帕,头发梳得光滑、皮鞋擦得亮锃锃;然而看他那神情,似乎总与别人有所不同。旁边的人不是一脸敬畏地听他说话,就是压低自己的嗓门,谦逊恭谨地回答对方的问题。跟以往相比,首相发呆的时间仿佛更长了,有时别人向他凑趣,他反倒回过头来,一脸不知所以然地望着对方。当没人打搅他的时候,他就会瞪着室内的某一点:或是茶杯或是那名贵的油画,自己一个人想得出了神。除了少数时候,周围的人都不敢惊动他。所以当室内有时安静得过了头后,这位首相才会如梦初醒似地看看周围,笑着向客人举杯或是与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然后大家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说笑。
加勒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突然闯进羊群里的狗,惊动了这场华美的宴会。那些或是认识他或是不认识他的官员们,每个人都瞪着自己,好像看着怪物似的眼神。他们个个光鲜、人人气派,而只有这位从前线刚刚归来的将军,仍然是灰头土脸。
副官走上前去,在首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海因茨这才把视线从壁炉架那儿转过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装甲兵总监。乍一看到对方,他皱起眉头,但很快脸色又恢复如常。当对方向他敬过礼后,首相还是依照着往常那样,与对方握手致意,他说:
“欢迎您,我亲爱的总监。能够在新年来临前看到您,真是鹰营之喜。”
虽然手中已经没有了实权,不过加勒特依然保留着军中的头衔。虽然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是对于那些官员们而言,装甲兵总监照旧是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对的人物。
“您从前线归来,一定非常劳累,我已经命人为您准备了客房,请您先去好好梳洗一下,权当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