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听得噩耗,心中一凉,一把提起绸裙,拔腿向外狂奔。王捕头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却不敢多说,急急追在她身后,一齐向闸口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小雨下个不停,但沿河码头和闸口火把处处,人声鼎沸,清河县百姓听得消息,都赶了过来,个个惊惶。
齐粟娘一把推开挡在路上的人,拼命向人最多的地方挤去,王捕头在后头急叫:“走开,走开,给县台夫人让道!”声音虽大,却淹没在喧哗的人声中。
齐粟娘踉跄着挤到闸口栅栏前时,已是衣乱发散,闸口栅栏前有漕帮帮众看守,挡住拥挤的人群,见不着一个县衙之人。齐粟娘急着要进去,那些帮众既不认得她,哪里肯让,王捕头早不知道被人群挤去了哪里。
齐粟娘急得脑中发涨,猛然见得栅栏内有一黑脸壮汉急急走过,借着火光一看,顿时大叫道:“李四!李四!”
那李四勤原没听着,倒是身后跟着的亲信帮众中,有人叫了一声,“二当家!外头有个婆娘似是在呼你,是不是你的姘头找来了?”
李四勤不耐烦道:“谁管她,赶紧去闸间里看看,想个法子把闸门收起来,放船进去,县大老爷还在下面呢!”说话间便从门前走远,齐粟娘大急,叫道:“李四!李四!是我!我是齐大虫!”
李四勤这回却是听实了,顿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大步奔了过去,身后的亲信帮众却在叫:“二当家,她哄你呢!齐大虫那臭婆娘长得哪有她标致?!”
李四勤急急命人打开栅栏,放了齐粟娘进来,怒道:“你一个婆娘,到这地上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等着?”又骂道:“你穿的什么衣裳?不知道什么时节么?”
齐粟娘理都不理他,径向闸门上奔去,沿途见得漕帮帮众一片忙乱,躺在屋檐下等待救治的人,竟不下七八十人,个个受伤不轻。齐粟娘心中狂跳,拼尽全身力气飞奔,身后李四勤又气又怒,追在身后,想去抓她却又记起她已嫁人,犹豫中,齐粟娘已是到了闸上。
齐粟娘一眼看到云典史那胖子,顿时扑了过去,一把扯住道:“云典史,他在哪里?”
云典史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便要施礼。齐粟娘急道:“别管这些。陈演在哪里?速带我去。”她心中一急。便连名带姓地叫了出了。
云典史犹豫道:“夫人。此仍险地。夫人还是在外等待——”说话间李四勤已是赶了上来。气骂道:“你他妈晕了头。你去了有甚用?只会添乱!”
云典史听得惊慌。怒叱道:“大胆!李四勤!还不住嘴!”齐粟娘哪有心理会这些。待要催逼云典史。忽听得不远处一阵乱叫:“不好了。闸门又下去了。县大老爷和钱巡检——”
三人俱是大惊。一起奔了过去。只见得汪县丞、林主薄都围着一处涵洞转圈子。急得唉声叹气。汪县丞一跺足。转身正在洞旁结绳地颀长男子叫道:“连大当家地。再是找不着人下去。县大老爷出了事。大家都没得好果子吃!”
齐粟娘一把推开汪县丞。扑到涵洞前一看。只见那涵洞不过两尺宽。极是狭窄。直透闸底。足有四五十丈深。闸底一处大闸轮上隐约缩着有十几人影。四面全是滔滔河水。
齐粟娘见得还有救。先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慢慢下压地闸门。心中一沉。前后两闸。一开一闭。一闸不关。另一闸便不能开。无法放船进去救人。但闸门一关。便会带动涵洞下地闸轮入水。船还没去。闸轮上地人就保不住了。
齐粟娘伏倒在涵洞口,细看闸关结构,发现涵洞底离那闸轮倘有一段距离,必要下一个人去带绳游到轮上方行。她此时已觉闸口和坝上的建构大有可改之处,但这个结骨眼上,哪里还管这些。
齐粟娘跳起转身,对着面有惊色的汪县丞道:“可有习得水性的瘦小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