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愧疚
慕含烟静静的立在瀚锦院门的大红灯笼下,夜雾笼罩在她身上,看起来竟似无意落入人间的精灵,她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云灏然抱起满身浴血的宁琳儿,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湖畔,她无力的蹲坐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是梦为何她心里又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惆怅?琳儿,那个胆怯的姑娘就在刚刚香消玉陨了,她虽不知道这么晚为何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很肯定琳儿的事与她有关。
那群黑衣人仍是不愿意放过她么,为什么一定要杀她而后快?
连日来的刺杀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自从吉祥锁被盗后,她就接连遇到刺杀,如果最开始是巧合,那么照现在这种情形看来,一定是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已泄露,然后各方势力想要将自己阻杀于宫墙之外。
可是为什么要杀她呢?她从没想过要回到宫里去认亲,就算回了宫,自己的出现又能改变什么?慕含烟烦躁的用双手抱着隐隐做疼的头,想起刚才的情形,她眼前又出现那日在西山寺山腰上,云菲儿不顾一切要救她的情形,自己的身份给身边的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她还能再瞒下去么?
虚掩着的院门赫然被人拉.开,慕含烟还没有动作,那人已急急的向外冲出来,由于太急切,一脚绊到慕含烟,那人踉跄了几步,回过头来看见慕含烟像只流浪狗一样坐在院门前,他松了口气,大步走回来拉起她,然后紧紧将她拥入怀里。
“含烟,你怎么在这里,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焦急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音,慕含烟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眼前直冒金星,可是她却不忍推开他,他未尽的话她明白。
过了好半晌,云灏桀才稍稍推.离她,然后垂下头与她平视着,眼中的惊惶在一点一点的散去,“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外面天冷,出来乱走,小心又撕开了伤口。”云灏桀见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刚才心里升起的恐惧总算轻减了些,但看慕含烟一脸迷茫的神情,他心中又升起些许不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地上才发现前方侍卫们正在清理尸体,他剑眉紧蹙,回头看了眼慕含烟,他轻声道:“含烟,走吧,回去躺着,别着凉了。”
慕含烟摇摇头,她哑声道:“我想去看看琳儿。”这个一.直是她替身的姑娘,如今连死亦替她担了,她如果不去看看,心里一定会不安的。
云灏桀刚从暗道里出来,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点概念都没有,他睨着慕含烟满面含愁的样子,轻声道:“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她不合适,我们明天再去看吧。”
“不,我就要现在去,明天…明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刚才大夫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琳儿小产,生命垂危,如果她现在不去,那她永远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云灏桀闻言心.下诧异,抬头望着前方正在清理现场的侍卫们,涩声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含烟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很清楚琳儿是做了替死鬼,那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她,却因琳儿与她相识而错认了,如果今夜琳儿不曾到这里来,那么死的必定是她。
此时无尘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他静立在云灏桀身旁,云灏桀心急于刚才所发生的事,也不顾慕含烟在场,立即肃声问道:“无尘,出了什么事?”
无尘瞧他面容冷肃,低首恭敬的回道:“回主上,刚才有刺客要来刺杀夫人,但是在院****到宁姨娘,那群刺客便将宁姨娘当成了夫人,所以最后宁姨娘为了替二少挡暗器,大概已经……”
“什么大概已经?我将你们安排在府内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让那群无法无天的刺客来去自如的?你们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留你们何用?”云灏桀气不打一处来,原以为那群刺客在府外刺杀没得手后会安分几天,没想到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慕含烟的命。
“主上息怒,是我们太大意了,以为只要守住夫人,府中其他人都会平安无事,未曾想到宁姨娘跟夫人长得极相似,更未曾想到宁姨娘跟二少这么晚还会来瀚锦院。”无尘歉然的道,他一直盯着主屋,等他发现那群刺客挟持了宁姨娘时,已是云灏然大呼来人时。
“真的是因为我!真的是因为我!”慕含烟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刚才她也只是猜测,现在证实这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实在很难接受。脑袋里嗡嗡一阵响,她脚下虚浮向前走了几步,似要往铭泓院去。
云灏桀瞧她身子虚晃着,连忙过去搂着她的腰,急声道:“含烟,含烟,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低眸瞧她满脸通红,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手心传来滚烫的触感,他一惊,“发烧了,无尘,快去请大夫,含烟,我们回去休息。”说着打横抱起她要往瀚锦院走去。
慕含烟死死的揪着他的胳膊,倔强的道:“不,我要去看琳儿,我要去看她。”不亲自跟她说声对不起,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都是因为她,琳儿才会小产才会死。
云灏桀低头瞧着她亮闪闪的眼眸,微微阖上眼眸,虽然心焦她生病,但亦不想见到她伤心难过,两相权衡下,他无奈的抱着她向铭泓院走去。
深秋的夜荒凉而凄美,树上的黄叶迎风飘摇,林间狂风大作,卷起满天的黄叶直冲向天迹,林间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似人世间最悲最凄美的乐章。
深夜的一番打斗早就将府内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惊醒了,当慕含烟跟云灏桀到了铭泓院时,云老夫人的软轿也停在了铭泓院外,慕含烟怔怔的看着那四人抬的青帘软轿,心里的歉意越发止不住。
云灏桀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轻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宽心,这是一场无人能挡的意外,所以没人愿意看到事情发展成这样,进了铭泓院,院中下人尚还睡意朦胧未完全清醒过来,但屋中早已响起一片哭天抢地的声音。
慕含烟听闻心里酸酸涩涩的,下一瞬间眼中已泪光闪烁,她轻声催促着云灏桀快点,云灏桀担忧的望了她一眼,随后才加快步伐向里面走去,走到房门前,正好碰到披着披风的刘纤柔,她横了眼慕含烟,然后匆匆进了屋里去,房门口的丫头们很识礼的向两人请了安,云灏桀点点头,也跟着进了屋。
屋中暖意尤甚,但此时屋中那呼天喊地的哭声却硬是让人头皮发寒,尤其是这深夜中,更显凄楚绝望,云老夫人坐在一旁拿着手绢直拭泪,而刘纤柔却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宁琳儿一身的血污,她眼中似闪过得意的笑容。
云灏然一言不发,神色呆滞的盯着床上还浅浅吸着气的宁琳儿,她白净的脸早已被紫黑色布满,此时屋中的灯火跳跃着照在她脸上,看起来竟是触目惊心,但云灏然却似未觉,仍定定的望着她,看她残喘着最后的空气,他的胸腔被刺痛充满,脑海中不断闪现她不顾一切的横身挡过来的景象。
床前跪着大哭不止的歌儿,刚才她躺在床上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便起身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一眼便看到浑身浴血的宁姨娘被二少抱进屋里来,她心一惊,急急忙忙跟过来,见到宁姨娘的模样时,她着实被吓惨了,所以此时她哭绝不是因为宁姨娘就要死了,而是被吓得不轻,又怕老夫人会给她安个侍候不周的名义将她赶出府。
“可怜的孩子,深更半夜的你为何还要出院子去,别人不知道疼惜你,你自个儿也不知道疼惜自个儿吗?”云老夫人终是忍不住责怪道,自刚才在惠净院听丫头说琳儿孩子流掉了,命也不保时,她就满心不安的赶来,看到琳儿惨不忍睹的模样,她急得直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