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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1 / 2)

 “这才是真正的南极啊!”华华站在漫天的飞雪和刺骨的寒风中说。周围能见度很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这里虽是海岸,但根本无法分清哪儿是海哪儿是陆地。在南极各国的小首脑们紧靠一起站在风雪之中。

“你这话不准确。”眼镜说,他必须大声喊,才能使别人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他的声音,“超新星纪元以前的南极很少下雪的,这其实是地球上最干旱的大陆。”

“是的。”沃恩接着说,他仍然穿得那么单薄,在寒风中很放松地站着,不像周围的孩子们被冻得缩头缩脑地直打寒战,严寒对他好像不起作用,“前面气温的升高使南极上空充满了水汽,现在气温骤降又把这些水汽变成了雪,这可能是南极洲在今后十万年里最大的一场雪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在这里会被冻僵的!”戴维上下牙打着战说,一边还跺着脚。

于是,小首脑们又回到了充气大厅。这间大厅同以前在美国基地的那间一模一样,但后者已在公元地雷的核火焰中被汽化了。各国首脑聚集到这里,本是要召开南极领土谈判大会的,但现在这个全世界期待已久的大会已无意义。

公元地雷的爆炸结束了南极战争游戏,各国孩子终于同意坐到谈判桌前讨论南极大陆的领土问题。在过去的那场战争游戏中,各国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与预期不同的是,没有哪个大国在游戏中占据绝对优势,各国对南极的争夺又回到了起点,这就使得即将开始的南极领土谈判成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在可以看得见的未来,是在南极重燃战火,还是有什么别的途径,孩子们心中一片茫然——是全球气候的骤变解决了一切问题。

其实,气候变化的征兆在一个多月前就出现了。在北半球,孩子们发现已消失两年的秋天又回来了,先是久违的凉意再次出现,随后几场秋雨带来了寒冷,地上又铺满了落叶。在分析了全球的气象数据后,各国的气象研究机构得出了一致结论:超新星爆发对地球气候的影响是暂时的,现在,全球气候又恢复到了超新星爆发之前的状态。

海平面停止了上升,但其下降的速度比上升要慢得多。有许多小科学家预言,海平面可能永远也不会恢复到原来的高度,但不管怎样,世界大洪水已经结束了。

这时,南极的气温变化还不大。这里的天气虽在变冷,但大部分孩子都以为是刚刚过去的漫长黑夜造成的,认为即将升起的太阳会驱散寒冷,南极大陆将出现第一个春天——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个广阔的大陆上,白色的死神正在逼近。

在得出气候恢复的结论时,各国都开始从南极大陆撤出人员,后来证明,这是一个英明的决策。刚刚过去的战争游戏共夺去了五十万孩子的生命,其中一半阵亡于常规战争游戏,另一半葬身于核爆炸中。但如果各国在全球气候恢复之际没有及时从南极撤出,死亡人数可能要高出四到五倍。各国在南极大陆的基地,大多是以零下十摄氏度左右的普通冬季标准建设的,根本无法抵御南极后来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南极的气温在开始的一个月变化十分缓慢,这使各国孩子有机会在这段时间里从南极大陆撤出二百七十万人,这在大人时代也是一个惊人的速度。但由于后续撤离装备的需要,同时各国也都想在南极多少留下一些力量,所以在大陆上各国共有三十多万孩子留下来。

这时,南极洲气候骤变,在一个星期内气温下降近二十度,暴风雪席卷整个大陆,南极顿时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地狱,留在南极大陆的各国孩子开始紧急撤离。但由于气候恶劣,飞机几乎停飞,而所有的港口都在一个星期内封冻了,船进不来,尚未撤离的二十多万孩子被迫滞留在海岸上。各国的小元首们大多仍在南极大陆,他们因参加南极领土谈判聚在一起,现在自然成了撤离指挥中心。小元首们都想把本国的孩子集合起来,但现在这来自世界各国的二十多万孩子已在海岸上混在了一起。面对眼前的危险局面,小元首们束手无策。

在充气大厅里,戴维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我们要赶快想出办法来,不然这二十多万人都会冻死在海岸上!”

“实在不行,就返回内地的基地吧。”格林说。

“不行。”眼镜反对道,“在前面的撤离中,各国基地的设施已拆得差不多了,燃料剩下的很少,这么多人在那里也维持不了多久的;而且往返需要大量的时间,这样会失去撤离的机会。”

“确实不能回去,就是基地的一切都完好,在这种天气下住在那样的房子里也要冻死人的。”有人说。

华华说:“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海运上。即使空中航线畅通,运送这么多人在时间上也来不及。现在关键要解决冰封港口的问题。”

戴维问伊柳欣:“你们的破冰船现在走到哪儿了?”

伊柳欣回答:“还在大西洋中部,到这儿最快也要十天左右。别指望它们了。”

大西文雄提出建议:“能不能用重型轰炸机在冰上炸开一条航道?”

戴维和伊柳欣都摇了摇头,戴维说:“这样的天气,轰炸机根本不能起飞。”

吕刚问:“B2和图22不是全天候轰炸机吗?”

“但飞行员不是全天候的啊。”斯科特说。

佳沃诺夫元帅点点头,“其实大人们所说的全天候也不一定包含这样可怕的天气。再说即使起飞,能见度这么差,投弹也不可能达到炸开一条航路的准确度,最多不过把冰面炸出一大片窟窿而已,船还是进不来。”

“用大口径舰炮和鱼雷怎么样?”皮埃尔试探着问。

小将军们都摇摇头,“同样还是能见度的问题,就算用这类方法真能炸开一条航路,时间也来不及。”

“而且,”华华说,“这样会破坏冰面,使得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也不可行了。”

“什么办法?”

“从冰上走过去。”

在长达几公里的风雪海岸上,到处挤满了废弃的车辆和临时帐篷,它们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与后面的雪原和前面的冰海融为一体。看到小元首们一行人沿海岸走来,孩子们纷纷从帐篷和车中跑出来,很快就在他们周围聚成了一片人海。各国孩子都对他们的小元首喊着什么,但他们的声音立刻被风声吞没了。有几个中国孩子围住了华华和眼镜,冲他们大声喊:

“班长、学习委员,你们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华华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径直登上了旁边一辆被雪覆盖的坦克,他指指风雪弥漫的冰海,对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伙伴们,从冰上走过去,走到陆缘冰的尽头,有好多大船在那里等着我们呢!”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风暴中传不了多远,就俯下身对最近的一个孩子说:“把这话向后传!”

华华的话在人海中传开来,不同国籍的孩子有的用翻译器传话,有的用手势比画,这个意思很明白,所以传到头也没有走样。

“班长你疯了吗?海上风那么大、冰那么滑,我们会像锯末一样被刮走的!”下面的一个孩子喊道。

眼镜对那个孩子说:“所有人手拉着手就刮不走了。向后传。”

很快,冰面上出现了一排排手拉着手的孩子,每排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他们在暴风雪中一步步向前走,渐渐远离了海岸,远远看去,就像冰海上一条条顽强蠕动的细虫子。由国家元首组成的那一排是最先走上冰面的,华华的左面是戴维,右边是眼镜,再过去是伊柳欣。风吹着浓密的雪尘从脚下滚滚而过,孩子们仿佛行走在湍急的白色洪水之中。

“这段历史就这么结束了。”戴维把翻译器的音量开到最大对华华说。

华华回答:“是的。我们的大人有句俗话:没有过不去的事。不管事情多么艰难,时间总是在向前流动的。”

“很有道理。但以后的事情会更艰难:南极在孩子们心中激起的热情变成了失望,美国社会可能会重新陷入暴力游戏之中。”

“中国孩子也会回到无所事事的昏睡之中,中断了的糖城时代又会继续……唉,真难啊!”

“但这一切可能都与我无关了。”

“听说在你们国内,国会正在弹劾你?”

“在我任期将满时这么干,就是想给我难看。这群狗娘养的!”

“不过你可能比我幸运,国家元首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是啊,谁也想不到历史这张薄纸能叠到那么厚。”

华华对戴维最后这句话不太理解,后者也没有解释。海上的强风和严寒使他们说不出话来,能做的只是用尽全力向前走,并不时把两边滑倒的同伴拉起来。

在距华华他们一百多米的另一队孩子中,卫明少尉也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跋涉着。突然,他在风中隐约听到了一声猫叫,原本以为是幻觉,但紧接着又听到一声。他四下看看,发现他们刚越过一个放在冰面上的担架,担架上已经盖满了雪,稍不注意就会以为只是一个小雪堆,猫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卫明离开队列,一滑一滑地来到担架前,那只猫刚从担架上跑下来,在雪尘中阵阵发抖,卫明一把将它抱起来,立刻认出了它是“西瓜”。他掀开担架上的军用毯一看,躺在担架上的人果然是摩根中尉。他显然伤得不轻,脸上满是白胡子似的冰碴,双眼却因高烧而闪闪发光。他好像没有认出卫明,自己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在风中如游丝一般微弱,因为没有翻译器,卫明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卫明把怀中的猫塞进军用毯里,再把毯子给摩根盖好,然后就拉起担架向前走。他走得很慢,一队孩子从后面很快追上了他们,帮卫明一起拉着担架走起来。

有一段时间,孩子们周围只有纷飞的雪尘,白茫茫一片,他们虽在费力地迈步,感觉却像是被冻结在了冰海上。就在孩子们快要被冻僵时,前方出现了船队黑糊糊的影子。对方通过无线电告诉他们,不要向前走了,他们已走到了陆缘冰的边缘,前面是一片没冻实的虚冰,踏上去会有陷落的危险,船队将派登陆艇和气垫船来接他们。通过电台和步话机他们了解到,已有上千名孩子跌入了冰海上的裂缝,但大部分孩子都到达了冰缘。

远方船队中一些模糊的黑影在雪尘中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几十艘登陆艇,它们冲开浮冰,最后靠上坚实的冰面,打开前面方形的大口,冰上的孩子们便一个个蜂拥而入。

卫明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把担架抬到了一艘登陆艇上——由于这是专运伤员的船,那几个孩子立即转身出去了,卫明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他们来自哪些国家。在舱内昏黄的灯光下,卫明看见担架上的摩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仍然没认出他来。卫明抱起“西瓜”,对摩根说:“你不能照看它了,我带它去中国吧。”他又放下小猫,让它舔舔前主人的脸,“中尉,放心,你我经历了这么多场魔鬼游戏都死不了,以后也能活下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见。”说完,他把“西瓜”放进背包里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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