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很奇怪,看年龄,大排也就十多岁,可是他的阅历居然这么丰富,而且知道的这么多,天文地理、诗词、气象物候,甚至官场轶闻。我从小在江湖上浸泡长大,但是见闻远远不如他。
大排说:“家父在南京政府担任要职,在家中往来的,都是饱学之士和高官巨商,我耳濡目染,记住了很多。”
我想起了此前见到过的陶丽,陶丽也是从南京来到塞北的,陶丽身上也有一种独特而高贵的气质,冷艳逼人,来自京城的人,和来自乡野的粗人,区别确实很大。
当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嘉峪关。嘉峪关为长城最西端的重要关口,从此往西,再无长城;从此向西,就进入了西域。和人们传统意义中的长城不同,这里的长城不是用砖石砌成的,而全部是用黄土垒砌而成。
嘉峪关北有黑山,南有祁连雪山,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也是出入西域的唯一一条通道。说这里是“边陲锁钥”,丝毫也不为过。只要守住这道关口,西域的侵略就无法进入。嘉峪关口还有一块石碑,上刻“天下雄关”四个字,是明代一名镇守肃州的总兵李廷臣书写。
我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山海关看到的“天下第一关”,到现在在嘉峪关看到的“天下雄关”。我们居然行走了万里之遥。这么长的距离,我们是依靠双脚和骆驼的四蹄一步步走过来的。而现在,我还要行走,去往西域的哈密营救丽玛。
我向嘉峪关的店铺打听,他们说昨天,有一伙穿白袍骑白马的人从嘉峪关经过了。
距离他们只有两天的路程,我非常高兴,草草吃了一顿饭后,我就准备去追赶。然而,大排拦住了我。
大排问:“你来过这里吗?”
我摇摇头说:“这是第一次。”
大排说:“难怪你这样冲动。
我问:“怎么了?”
大排说:“嘉峪关向西,一路没有人家,一直到了玉门,才会有人烟。这上百里路,你怎么吃,怎么喝,怎么住?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平沙漠漠,远天淼淼,不但没有故人,而且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何况,猛兽出没,鹰鹫盘旋,恐怕你走不到玉门,就会倒毙在路上。”
我问:“那该怎么办?”
大排说:“在这里暂住一宿,明天清晨,结伴前行,方能到玉门。”
我想了又想,只好留在嘉峪关。这一路上,我一心只想尽快救出丽玛,完全就没有考虑到恶劣的气候环境。
这天晚上,我们住在嘉峪关一家客栈里。
大排说,他完全可以再次拿着父亲的亲笔书信,住进嘉峪关最好的招待所里,然而,他不想这样做,他看够了这一路上大小官员一张张阿谀奉承,令人作呕的脸。
今晚,他只想要清静。
大排睡在一间房里,我也睡在一间房里。我们房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板壁。
我睡不着,我翻来覆去想着营救丽玛的办法,想着会遇到的各种意外,和应对的方法。夜半时分,那边传来了敲击板壁的声音。
接着,传来大排的声音:“大哥,你睡着我们?”
我说:“没有。”
大排说:“那我过来啊,想和大哥聊天。”
我反正也睡不着,就对他说:“你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点亮油灯,打开房门,突然大吃一惊,门外站着一个美轮美奂的女子。她穿着长裙,披散着头发,身上散发着一种悠悠的香味。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这里是客栈,不是破庙;这里是嘉峪关,不是聊斋。那个女子说话了:“大哥,怎么不认识了?”
那居然是大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