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很健谈,他说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尤其喜欢说江南,他说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他说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辇来;他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他说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他对这些古典诗词信手拈来,而且弥合得天衣无缝,让人敬佩。他说的那些古典诗词,我有的听过,有的没有听过。
我搜肠刮肚,把私塾学堂里学到的古典诗词都回忆了一遍(www.biquwu.cn),想难一难他。我问:“你从江南来?”
大排说:“大哥你真是好眼力。”
我说,你说到的这些景色,让我无限神往。白马秋风塞北,杏花春雨江南。塞北和江南,风土人情、自然景观、思想观念、容貌气质,都大不一样。
大排问:“大哥你去过江南?”
我说:“江南这个地域,该怎么说呢。有人说,江南指的是长江以南。杜牧说,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薄幸名。诗歌中写的江南,指的是扬州。杜牧还有一首诗歌: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二十四桥位于扬州,而杜牧这首诗歌的名字又叫《寄扬州韩绰判官》,他写的江南,还是指扬州。我总以为扬州就在长江以南,谁知道有一年去了扬州,才知道扬州在长江以北。既然扬州在长江以北,如何又称为江南?”
大排笑着说:“大哥真是文人雅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方不枉来此一世。江南在哪里?众说纷纭。地理学家说,江南是丘陵区,南岭以北,洞庭湖以南,太湖以西,此为江南。此地河汊纵横,水网稠密,土地肥沃,人烟密集,乃自古以来中国最富庶的一块地域。气象学家说,江南是梅雨区,暮春初夏,烟雨蒙蒙,山含粉黛,水生紫烟,此时景色最为美丽。语言学家说,江南是方言区,吴湘客家,赣闽南粤,软语呢喃,生情婉转,此区域发声不同,但至柔至媚,如出一辙。历史学家说,江南是历史沿革,南宋的笙歌,明代的画舫,清代的云烟,民国的脂粉,都在这里流过。家说,江南是人间天堂。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我听大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禁不住暗暗喝彩,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学识竟然如此渊博。
大排接着说:“江南江北,风景殊异,风情殊异。江南人这样喝酒: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而北方人则是这样喝酒: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我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然而,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往塞北,纵马奔腾,任狂野的风吹散我的头发。”
我说:“此处就是塞北。”
大排说:“来到这里,我才能体会到‘四面边声连角起,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悲壮,也才体会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的沧桑。遥望塞北三千里,扶摇直上接苍穹。这种感慨,是在柔婉的江南水乡根本就体会不到的。所以我喜欢塞北,不喜欢江南。”
我感到很奇怪,大排明明是一个柔弱得像个女子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胸襟和志向。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骆驼装不进竹筐。小时候听私塾先生说,白起杀人无数,却身高不过五尺;张良扭转乾坤,却貌同妇人。这个少年如果以后长大了,肯定也会有出众的才能。
我正在出神地想着,大排突然问我:“大哥去哈密干什么?”
我说:“去找老婆。”
大神好奇地问:“哪里找不到老婆,非要去哈密找?”
我说:“不是这样的。我老婆被人抢走了,我要去哈密找回来。”
大排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
我又问大排:“你去哈密干什么?”
大排说:“古人仗剑天涯,负笈游历,我也想效法古人,走遍(www.biquwu.cn)万水千山,结交四方好友,此生才不会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