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后,叶昊天和张成出发赴京赶考。出门的时候,张员外千叮咛万嘱咐。叶昊天安慰老人道:“一切有我,敬请放心。”
从长安到金陵路途遥远,如果是步行最少要两个月。所以两个人都骑马赶路。由于服了补中益气丹,张成的身体也轻盈了许多,乘马也不是一件难事。大概是初次出远门,他的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两人走走停停,沿途欣赏路边的美景。正是初夏时节,万物生发,生机盎然。鸟儿在耳边轻啼,野兔在马前飞跑,一路行来,丝毫不觉寂寞。
一个月以后的下午,终于来到了江边,对面已经可以看见京城了。等待渡船的时候,叶昊天发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岳麓书院的好友罗开山。一年多不见,他本已魁梧的身材更加结实,眼睛里多了坚定的神采。在书院的时候,叶昊天戴了面具,所以如今遇见了也不便上前贸然相认。
渡船终于来了。百来人一齐上船,船夫慢慢将船撑离岸边,向对岸划去。江水奔腾,夕阳斜照,浪花飞溅,飞沫远逝。忽闻有人高声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声音高亢有力,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开山,吟唱到此顿了一顿。叶昊天接着唱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歌声未停,罗开山已经走了过来,道:“兄弟,认识一下。我是罗开山,进京赶考的举子。”叶昊天赶紧伸手过去道:“我是李昊,请多包涵。”“李昊,这名字跟我一个同窗一样阿。”罗开山有点惊讶地道。
叶昊天心里道:“不单名字一样,人也是同一个阿。”嘴上却道:“天下同名之人实在太多。你就把我当作以前的同窗好了。”
或许因为本来就是朋友,两个人立即就聊得投缘。叶昊天把张成拉过来介绍道:“这是我表弟”。罗开山看到又是一个风采照人的少年,不禁惺惺相惜,三个人很快结为好友。
下船后,三人不一会儿就进入城。不愧是六朝古都,到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三个人在国子监附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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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天气逐渐转热,不过晚间风吹来还有些凉意。几个人闲来无事,罗开山提议:“秦淮河天下闻名,不如去看看。”张成首先说道:“不好吧,考前去那里怕有麻烦”。叶昊天却道:“走吧,去看看,谅也无妨。”
秦淮河位于金陵城南,河上画舫凌波,彩灯悬挂,两岸富贾云集,青楼林立,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加上桨声灯影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图画。
三个人没有登临画舫,只是租了一只小船,随水飘流。耳边经常传来媚俗的歌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河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来自画船上姑娘们的胭脂。
叶昊天不禁想起了西湖邂逅的那位佳人。摸摸怀里的白玉笛温温的仍在,眼前似乎还现出那天离开画船时佳人眼中的凄迷。他将白玉笛凑到唇边,不觉之间吹出一曲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渐渐地心中惨淡,笛声也由悠扬转为呜咽。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整个秦淮河都沉浸在悲凉的笛音里。
忽然静静的河面上传来一阵婉转的琴声,张成仔细辨认隐隐然是一曲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他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等婉约动人的琴声,婉转中带着悲凉,不禁完全迷失了。醒过来时,身边的罗开山抬头望天,脸上肃穆,似乎正竭力抗拒这等琴声。叶昊天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琴声初响,叶昊天就醒悟是那天的女子。他悄然下舟,踏波而去。对岸深长的水草丛中停泊着一条小舟,船舱的窗子打开,里面坐着一个全身白衣白裙的女子,那女子手抚琴弦,香肩起伏。影子在河中上下荡漾,河水是墨绿色的,衬着那船上的姑娘一袭白衫仿佛是仙境中人物一般。
叶昊天凌波微步,踏上船头。那女子抬头看见,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目光示意他进去坐下,双手依旧不停。叶昊天悄悄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看着她扶琴的倩影。那女子目光迷离,停在叶昊天脸上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欢快,双目相交,传出无尽的温柔和爱意。不久琴声渐歇,那女子仍然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他开口。
叶昊天不由道:“西湖一别,匆匆三月,数度寻觅,今日得见,好生高兴。”
女子听了,展颜一笑道:“贱妾亦未曾想到千里之外得见故人,天不负我!”顿了顿又道:“上次是贱妾抚琴而公子和之,这次公子奏的是欧阳修的浪淘沙,我和的是他的玉楼春,曲意相近阿。”说着如玉般的脸上掠过一丝娇羞,目光温柔,正如秦淮河水绵绵不绝。
两人渐说渐远,娓娓叙来,一室如春。
天色渐晚,叶昊天感觉应该离去了,开口道:“上次匆匆而别,一直遗憾未知小姐仙乡何处,异日有闲,也可登堂拜望。”
女子的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住了,然后慢慢转为忧怨,没有立即回话。
叶昊天正色道:“不知小姐有何难言之处,但有所命,我当竭力相助。”
那女子看他面有焦急之色,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了过来,中途忽又停住,看着叶昊天的眼睛道:“贱妾有个请求,公子务必答应。”
叶昊天郑重地点点头道:“好,力所能及处我一定做到。”
那女子将锦囊递在叶昊天手里,然后轻声道:“七月十五日,公子将锦囊打开,就能见到我了。”又叮嘱道:“不到时间万勿打开,若是看了你我再无相见之日。”声音越来越凄凉。
叶昊天收起锦囊,起身告别,女子送至舟头,依依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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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张成和罗开山还没睡,都在灯前翻开经书温习,同时也在等他。看见他回来,张成倒没有奇怪,因为心里早认定他是神仙。罗开山却打量了他几眼道:“兄弟。你能登萍渡水,端的是功夫不凡啊。”叶昊天只是笑了笑,反问道:“罗兄,我看你气宇轩昂,大概也练过功夫吧?”
罗开山没有否认,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是大宋名将罗延庆的后人,当年先祖跟随杨再兴战死在小商河,后来我辈就弃武从文,但家传的功夫不敢或忘,男子必须习武数年,到一套罗家枪法掌握后才准出门。”
叶昊天道:“近年来沿海各省倭寇横行,等兄台金榜题名之后最好能外放到东南一带,那样你就有用武之地了。文武全才,国家栋梁啊!”
“是啊,我也这样想。”说到这里,罗开山的眼睛里放出一缕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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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会试大考还有十多天,叶昊天跟两人说要出去转转,届时会前去考试。勿需担心。
他骑马出了城,向东南方向而去。
离城八十里有一座道家名山──茅山。茅山的得名离不开三茅真君,那是是道教尊奉的三位仙人——茅盈、茅固、茅衷。茅盈之名,始见于汉代纬书,说他十八岁入恒山学道,积二十年,道成而归,回来时父母尚存,见了他大怒:“为子不孝,不亲供养,而寻逐妖妄,流走四方!”举棍痛打。茅盈跪谢……其父大怒不已,木棍断成数十段,……其父一惊停下。问他:“你说得道,能不能使死人复活?”茅赢说:“如果死人罪重恶积不可复生者,即不可起也,若无罪无恶横受短折者,即可令起也。”后来茅赢与父母宗亲辞别,登羽盖车而去,到了江南的句曲山,使远近之人,都受到恩惠,免除了水旱疾疠螟蝗之灾,当时人因此叫此山为茅山。茅赢的两个弟弟茅固和茅衷,曾经在汉朝为官,位至二千石。后来七八十岁的时候弃官弃家,过江寻兄。茅赢给他们服了一粒四扇散,返老还童,在山下洞中修炼四十余年,后来也得道成仙。
叶昊天一路行去,看到茅山风景优美,独特秀丽。有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山上奇岩怪石林立密集,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圣池星罗棋布,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碧山,青竹繁茂,物华天宝。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峦,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一般。他取出龟镜运功察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人正在蒲团上跌坐练功,身影在龟镜出现时似乎忽然晃动了一下。转到前面终于辨认出来,竟然是他一直想找的救命老人,正是由于他的灵符,叶昊天才逃过那场大劫。
叶昊天心里一阵激动,急忙快步前行,不久来到一座小小的道观。看见老人竟然在门口等着。他走向前去,扑通一声在老人面前跪下,口中说道:“感谢仙师救命大恩。”
老人把他扶起来,呵呵笑道:“我刚才元神在外,心中忽然一动,正在莫名其妙出来察看时,你就来了。你是命不该绝,非我之功也。”仔细打量了叶昊天几眼后,他惊呼起来“天阿,两三年不见,你的修行到了如此地步!只怕是到了真人界中期了吧!”然后请他进去就座。
叶昊天未提自己还差三重天即将达到仙人界,口中只是再三感谢。他说了别后的大体经过,告诉老人自己已经拜在青城山,仇人也见过几个,只是为首者尚不得而知,况且苏家只是官宦人家,怎么会得罪此等高人,其中必有原因。一切还要假以时日才能水落石出。
老人静静听来,最后说道:“当日我曾仔细推算,行凶之人功力之强,势力之大,不可估量。你当谨慎为之。”
叶昊天取出一颗龟髓丹递过去“仙师,无以为敬,此丹请收下。”
老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忽然惊呼:“龟髓丹!”叶昊天笑着点头称是。
老人口中喃喃不休的道:“好,好,有此神丹,可省我六十年清修,早证大道有望矣!”他心里激动,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找点什么东西送给叶昊天。看了半天没找到满意的,忽然他停下来,对叶昊天说道:“青城的灵符之学自然不俗,但我们茅山的符箓更有独到之处,我就把自己百年来的一点体会传给你吧。”
叶昊天再次跪倒,聆听教诲。
老人让他坐下听讲,接着道:“茅山派自祖师三茅真君开派,历代以来人才辈出,第一代太师为南岳上真司命高元神照紫虛至道元君魏华存。第二代玄师为至德真君杨羲。第三代真为为至仁真君许穆…第十三代宗师李舍光是唐朝国师…第四十五代宗師刘大彬。茅山由晋朝魏元君始至元代四十五代祖刘大彬止共計一千年。其中高人辈出。”说道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唉!近年来,茅山来了一批妖邪之辈,仗法欺人,致使大家误会茅山一派是邪派。名声一落千丈,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叶昊天插言道:“不知是些什么人?”
老人面色严峻,摆了摆手道:“此话等会儿再说,先传道法。”接着传了他茅山于吉百解灵符,可以消灾除邪;又传了茅山太乙火符,可以清除疾患;然后是茅山三茅君真符,可以谋事順利;最后是茅山华阳生死符,可以修道通神。足足讲了两个时辰,老人才停下来。
叶昊天反复记忆,闭目思索,感觉对符咒的了解大大增加了,跟以前相比不啻两重天。他又拜了两拜,对老人道:“我知道茅山的妖人了,下次来时我必将其连根拔起,还茅山一个清白,以谢师傅传法之恩!”
老人道:“我也要下山觅地潜修,你若能荡涤茅山,但请烧灵符一张,我即知也。”
叶昊天向老人躬身作别。
回到金陵,离大考还有五天。张成和罗开山还在看书,叶昊天让他们出去玩玩,他们怎么也不肯,说是没心思。
叶昊天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仔细揣摩老人传授的各种符法,在脑海里画出一道又一道灵符,感觉应该极其灵验。尤其是最后的茅山华阳生死符,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想了一遍又一遍,感到收获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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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始于隋朝,所谓“科举”即分科举人之意。隋朝设置“志行修谨”和“清平干济”二科,选拔官吏。炀帝继位后,因其好文学,于大业二年始试策置进士科,打破门第等级,以考试取士。唐朝承袭隋代科举制又有改进。武则天时期,每年进行一次考试,渐而进士科成为风尚所钟。当时,每年参加礼部试的士子多达千余人,而考中进士者仅三十余人,可知考中进士是件十分不易之事。宋代以后,对考试的管理更严格规范,考卷采用糊名法,防止舞弊。
七月初六日,早上一起来天气就很热,没有一点风,每个人都弄得汗流浃背。叶昊天三人来到应天府会试考场。
考场大门边站了几个兵丁,正在核对身份,检查有没有携带作弊的物品。检查很细,有时候还要求举子们脱下鞋子看看。大门内有几十排长长的房子,被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阁,每个阁子大约五尺见方,只能坐一个人。
三个人经过检查后鱼贯而入,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