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寒安一身戎装,与昌平王、宁太守和楚轩一一拜别。楚轩来到楚铮马车前,见楚铮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良久才道:“小五,保重。”
楚铮亦是神情复杂,拱手道:“大哥,日后再见。”
三千黑骑军离开了平原城。楚铮昨日失血过多,此时躺在车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忽然感觉马车一震,楚铮迷迷糊糊地听到紫娟小声责备那赶车军士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子受伤了正在歇息呢,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楚铮不由微微一笑,但又有些心烦,紫娟翠苓这两个丫头对自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主仆感情了。欧阳枝敏到长平县上任前,楚铮曾答应过他可以带翠苓一起去,没想到翠苓死活不愿意,并断然立誓终身不嫁,欧阳枝敏也不是愚笨之人,看出了她的心意,伤心失望而去,楚铮当时在一旁真是尴尬之极。
算了,她们既是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那随她们吧,正如轻如所说的,若是强行将她们嫁出去,她们一辈子也不会快乐,以后好好善待她二人便是了。
楚铮将棉被拉了拉,准备继续闷头大睡。忽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一人来到他身边,轻笑道:“还在睡啊。”
楚铮一听是苏巧彤的声音,睁开眼道:“是你啊,紫娟呢?我方才还听她说话来着。”
“看样子你是睡迷糊了,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周将军下令今日便在此地歇息,军士们正埋锅造饭,紫娟去为你张罗吃的去了。”苏巧彤与楚铮毕竟尚未有名分,南下时随从都是鹰堂子弟倒无所谓,但如今随着黑骑军一同北上,人多嘴杂她也不便与楚铮挤在同一辆车内。
苏巧彤扶着楚铮坐了起来,见车内堆着不少书籍,觉得有些奇怪,笑道:“素闻你向来不爱看书,今日怎么转性了?”
楚铮答道:“这些是我向大哥索要的史书。”
苏巧彤轻笑道:“看来你们二人关系似有改观了。”
楚铮叹道:“毕竟是亲兄弟嘛。以前天各一方,我与他都把对方往坏处想了,此番再见这才发觉骨肉之情终究难以割舍。如今想来父亲将大哥外放到南线有些失策了。”
苏巧彤却道:“那倒未必,你二人是长久未见才觉得兄弟之情仍在,若一同在京城反而会明争暗斗得更加厉害。”
楚铮一怔,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与大哥都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辈。有时我想想真是心寒,若是将来你我为人父母了,看着几个儿子争得你死我活,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巧彤叹道:“富家子弟为了家业亲情泯灭、手足相残的事,古已有之,即便千年以后也是屡见不鲜,此事非人力所能解决的。”
苏巧彤翻了翻那堆史书,道:“你看这些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这个世界总算出现了一件与前世所知相符之事,总要好好琢磨一下。这突厥应该便是后来的土耳其吧?”
“不错,据我所知,这突厥应出现在历史上的隋唐时期,绝代名将李靖便是击败了突厥而名垂青史的,只是中原的历史已经改变,而突厥却似未变,沙钵略之名听来也有些耳熟,不知李靖是否还会出现于世间?”
楚铮笑道:“这份重担就交给我吧,我定能完成‘后人’的大业。”
苏巧彤白了他一眼:“真是不知羞,纵观青史绝代名将又有几人?打仗也是要有天赋的,别以为多知道了些历史便认为自己无敌了。”
楚铮苦笑道:“你这是在打击我么?我已经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了,只能硬撑下去了。不过那突厥再强也不会比原先那些胡蛮强到哪儿去,北疆的赵秦两国大军都是历经百战的精锐之师,面对外敌向来同仇敌忾,北疆大营统领孟德起也是当世名将,就不知西秦会是何人领兵?”
苏巧彤想了想,笑道:“我想秦国主将应是薛方仲。”
楚铮听到这名字微微一惊,道:“何以见得?”
“我在薛府近十年,又拜他为义父,自然了解得多一些。此人可以说是为战而生,生平百战未尝一败,自从他当年大败胡蛮,秦赵两国虽相互为敌但无战事,已经把他憋坏了,连数百名军士去围剿山贼他都要赶去旁观,此番突厥来犯正好称他心意了。”
“薛方仲若是真去了,我到北疆定要拜会一下这位当代名将。”楚铮笑道,“说起来他还算是我半个岳父呢。”
苏巧彤一撇嘴,道:“如果你不怕惹来风言风语,尽管去吧,顺便替我问声好。”
“说心里话,我宁愿与突厥交战,而对内战并不感兴趣,中原战乱已经数百年,赵秦齐吴四国人口累计不过四千万,尚不及西汉,若是以战一统天下,恐怕还要死伤近三成,到那时突厥再度来犯可就麻烦了。平定中原如果能不战而屈人兵是最好不过了。”
苏巧彤摇头道:“至少西秦是决计不可能的。秦王可算是位英主,秦**方对他死心踏地,绝无不战而降之理。你不要生气,论英雄气概他确是远胜于你。”
楚铮小声说道:“那是因为人家还小嘛。”
苏巧彤顿时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忙道:“你我知根知底,别说这些恶心话,这套还是留着去讨敏公主欢心吧。”
楚铮佯怒看了她一眼,道:“那你不知道在一个男人面前夸奖另一个男人是很伤人自尊的吗?”
苏巧彤不理他,叹道:“只可惜秦王生不逢时,遇上了你父亲楚名棠,否则他迟早能一统天下。但可以预见的是秦赵之战无论哪方赢了,都只能是惨胜。”
楚铮也不再开玩笑,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被秦王当年诛除的几大世家,仍有不少子弟意图推翻他,这些人能否为赵国所用?”
苏巧彤苦笑道:“这些人里已经没几个杰出之士,大都已经被我杀光了。”
“你?”
“这几年诛杀几大世家余孽都是由我主持的,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已经不成气候,不要指望他们了。”
楚铮瞪大眼睛道:“如此说来,你的手上已经沾满了人民的鲜血?”
苏巧彤有些恼怒,低头不再作声。楚铮也觉得玩笑开过头了,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苏巧彤轻声说道:“到了京城后你可能就要去北疆了,到了那里加倍小心些,定要平安归来。”
楚铮一行走了五天后,楚原带着另外两千黑骑军也与之汇合。不过他们并非从后面赶来,而是已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等了近两天了。
楚原满腹怨气,见过了周寒安,问道:“安哥,小五呢?”
周寒安一愣,道:“五公子在平原城遇刺受伤,正躺在马车内。怎么,三公子还不知此事?”
“报信之人只说兵部有命,令我等速至京城,根本未提及此事。”楚原恍然,“难怪你们走得如此慢,小弟一行日夜兼程从破釜塘赶到此地,附近官府却都说未曾见有大军路过。小五伤得重吗,现在何处?”
到了楚铮马车前,吴安然抢先一步上前查看了一下楚铮伤势,见并无大碍,微怒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居然还是被弓箭所伤。”
楚铮苦笑道:“师父,这也怨不得徒儿,那人箭法确是了得。”
吴安然问道:“可知那些刺客是何来历?”
楚铮淡淡说道:“刺客仅有三人,已全被击毙。时逢兵部又有令到,徒儿也懒得去查了,这边有张‘羿之弓’乃刺客所用,师父也许听说过。”
吴安然悚然动容,道:“‘羿之弓’乃南齐神弓门的镇门之宝,难怪以你的武功也未躲开。”
楚原怒道:“原来是齐人所为,小五,我即刻修书一封给洛水大哥,请他出兵马踏长江南岸,逼迫南齐交出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