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响动,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先后站起了身。
秦宵河的声音在玄关处那边响起:“桑桑,这双鞋是你曼清阿姨专程为你准备的,你试试看穿着可还舒服?”
“嗯。”
秦桑冷冷应了一声,自然明白这位“曼清阿姨”便是秦宵河的妻子陆曼清。
片刻后,秦宵河带着秦桑进了客厅。
看见沙发前站着的陆曼清和大儿子秦舟,秦宵河主动为秦桑介绍。
“桑桑,这是你曼清阿姨,这是你大哥秦舟。”
秦桑抬起那双哭红的眼睛,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她没办法开口亲切的称呼那两人。
即便姥姥说,妈妈所经历的苦难,与秦家无关,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现在的秦桑,还无法理解姥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固执的认为,是秦宵河做错了事情,是秦宵河对不起妈妈。
但理智告诉秦桑,秦宵河的妻子和儿子是无错的。
所以她面对他们时并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只是她能做到的也只有不迁怒他们而已。
要她笑脸相迎,秦桑自认做不到。
“桑桑……”秦宵河显然看穿了秦桑的心思,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是舍不得开口。
于是秦宵河只好歉疚的看一眼陆曼清。
女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倒也不在意秦桑的冷淡,音色温柔的开口唤她:“桑桑,阿姨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好不好?”
秦桑抬眸,忍不住又打量了陆曼清一眼。
她不敢相信陆曼清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讲话。
毕竟她可是秦宵河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陆曼清作为秦宵河的妻子,理应讨厌她才对。
“桑桑你好,我是你大哥秦舟。”
旁边刚刚年满二十岁的秦舟也开口跟她打了招呼。
语气和陆曼清一样温柔,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看着秦桑像是很欢喜。
秦桑打量了他们母子一番,想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丝对自己的不满,最终无果。
她惊讶且狐疑,不明白陆曼清和秦舟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友好。
如此一来,倒显得秦桑自己小家子气了。
她抿唇,思索再三,最后冲陆曼清和秦舟鞠了一躬,声音细如蚊蝇:“打扰了。”
其他话她也说不出口。
陆曼清和秦舟皆是一愣,而后母子俩有些忍俊不禁。
还好忍住了,毕竟今天秦桑的姥姥才刚刚过世,他们看见秦桑后就算再欢喜,也得忍耐些。
陆曼清领着秦桑上楼,去了专门为秦桑准备的房间。
房间很大,并非单纯的一间卧室,看起来更像是套间。
自带洗手间和衣帽间,还有一个特别宽广的外阳台。
房间的装潢偏粉色调,与秦家其他公共区域的装潢色调截然不同。
特别少女心。
秦桑进屋后,愣了许久,还是陆曼清开口才拉回了她的神思。
“这屋子的装潢早在一年前就完工了,房间里的家居用品是我和你爸爸一起挑选的。”
“我们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色调,便按照大多数女孩子的喜好去装的。”
“桑桑,你要是不喜欢就跟阿姨说,阿姨让人帮你重装。”
陆曼清跟她讲话时的语调始终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一样。
秦桑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再继续淡漠下去,语气温顺乖巧了些:“不用了,谢谢您。”
她没有正面回答陆曼清,到底喜不喜欢这屋子的装潢。
陆曼清也不强求,只带着她进了洗手间,问秦桑:“要先洗个澡吗?
衣帽间里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可以替换。”
秦桑点头,又道了谢。
陆曼清安排得面面俱到,秦桑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温柔以及她对自己的喜欢。
所以在陆曼清离开她的房间之前,秦桑叫住了她:“曼清阿姨。”
女人脚步一顿,身子有些僵硬,而后不敢相信一般回头看向秦桑,面上惊喜难掩。
她惊喜于秦桑终于愿意开口喊她。
秦桑却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秦家的人理应如同她讨厌他们一样,讨厌她才是。
陆曼清再次愣住,半晌才明白了秦桑的意思,她笑笑:“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好呢?”
这次换秦桑愣住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只听陆曼清接着道:“桑桑,你的身份并不可耻。”
“我和你爸妈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并不清楚,所以你觉得是你爸爸对不起你妈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你放心,阿姨和你爸爸一样是真心喜欢你的,真心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所以桑桑,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
“你在这世上不止你姥姥一个亲人,你还有你爸爸和曼清阿姨,还有你大哥秦舟。”
“不论如何,我们一家子都会陪着你的。”
女人的语速平缓,说每一句话时,她眼里都透着真诚。
秦桑心里柔软了半分,鼻尖有些发酸。
她又想起了刚过世不久的姥姥,眼眶瞬间红了。
陆曼清见了,折身回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没事的孩子,阿姨和你爸爸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秦桑哽咽了,没有推开女人,反倒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陆曼清给她的感觉,竟真有几分像妈妈。
是和妈妈一样温柔的人。
……
哭过以后,秦桑听陆曼清的,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时,窗外暴雨已至,雨水打在阳台栏杆上噼里啪啦。
秦桑隔着落地窗的玻璃往外看,隐约看见秦家对面那幢风格相同的古堡别墅。
她想起了晏锦言的话。
晏锦言说他家就在秦家对面,说他八岁那年,其实是见过秦桑的。
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认识,秦桑自然也不知道,在她被姥爷牵着手站在秦家大门外苦等的时候。
后面不远处的晏家老宅里,有个八岁的小男孩,也正透过落地窗的玻璃,远远看着她。
秦桑睡不着。
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医院里的场景,想起生命仪器上的那一条直线,以及病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姥姥。
所以秦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深夜十二点时,她悄悄迈出了秦家大门,往对面不远处的晏家老宅去了。
秦桑想,既然她已经来到了秦家,何不趁此机会,去见一见晏锦言。
姥姥去世后,秦桑最想见的人就是晏锦言。
她多么希望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是晏锦言,那样她就可以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而现在,她要去找晏锦言,然后如她所设想的那般,趴在他怀里。
……
暴雨打在秦桑撑着的雨伞伞面,她快步走着,很快便到了晏家老宅门口。
红色的雨伞微微往上抬了一些,伞下露出少女哭红的双眼,往门口的“晏宅”二字上一扫,复又低了下去。
秦桑想上去摁门铃。
又怕吵到晏家一家子,迟疑着缩回了手。
她站在大门门口,犹豫了很久,一方面想今晚就见到晏锦言,一方面又告诉自己不如明天一早再来。
可最终感性战胜了秦桑的理智。
她现在就想见到晏锦言,现在,立刻。
秦桑沉眸,现在心里默默地向晏家人道歉,然后抬手去按门铃。
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秒,雕漆大铁门开了。
秦桑愣住。
直至背后两束车灯打在她身上,将她前面的路照得一片光明。
秦桑后知后觉的回身,双眼被车灯刺得闭了一下,她赶紧压低雨伞遮住刺眼的光。
而后车的主人切换车灯闪了她两下,车窗摇下了,驾驶座探出一颗年轻的脑袋,冲雨里的少女嚷:“让个道呗,三更半夜的站在我家门口扮什么女鬼,吓唬谁啊?”
话落,驾驶座的少年缩回了脑袋,赶紧把车窗玻璃摇上去。
也不知道那撑着红色雨伞的是哪个神经病,半夜三更的在他家大门口挡道,也不知道让一让,害他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提醒她,还淋了雨。
靠。
晏辞抬手扒拉了两下被雨淋湿的发,眼神不耐的瞟向前方,结果那打伞的女生还是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