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遥远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正常的城市里，树叶上应该盖着清爽的露水，空气变得鲜活。人们慢慢睁开惺忪的双眼，伸了懒腰吃过早饭，然后匆匆出门，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一切井然有序。
舒适。
但天亮对于X市而言，只是漫漫恐惧的一个轮回罢了。
夜里很危险，白天也不见得安全。
诸葛晓靠在街角的建筑边，小心地将半张脸探出墙壁，百米开外的巨大灰兽并没有察觉到潜在的威胁。它步履沉重，像个垂暮的老人，但庞大的身躯仿佛每行进一步，都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灰兽，比舔食者更高阶的突变体，身高足有三米以上，四肢像是粗壮的树干孔武有力，浑身上下覆盖着青绿色的块状皮肤。拥有着丑陋外表的它，每一寸肌肉上都像刻意披上了一层仿生鳞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无论是谁都不会想与之对垒，假如被灰兽结结实实的打上一拳，就算躲在坦克里也会被排山倒海的力量震碎。
“诸葛大哥，你到底杀过多少行尸？”跟在诸葛晓身后的男生问，他叫顾风云，三天前才加入队伍，是个十六七岁的邻家男孩。灾变后带着可爱的妹妹顾雨荷东逃西窜，曾加入过几支幸存者队伍，枪法一般般，但思想着实幼稚。
“两百只？也可能有三百只了吧。”诸葛晓歪歪嘴，自从目睹蒋腾死在自己的面前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数自己究竟杀过多少行尸了。
“那你有没有杀过灰兽？”顾风云又问，诸葛晓只好摇摇头。虽然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遇见过招摇过市的灰兽，但他从未和灰兽正面交过锋。
既然灰兽没有主动找过他麻烦，诸葛晓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决这类不好惹的怪物呢？虽说战斗能少许提高自己的格斗素质和应变能力，但现实并非网游，用打怪升级的方式锻炼身体绝不可取，死了一次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
可这只灰兽非杀不可。
诸葛晓等人已经在此守了整整两天，那只足有重型卡车头大小的怪物除了偶尔吃食几只舔食者，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要知道，它的身后可有着一家大型的连锁超市，如果不进去好好搜刮一波，诸葛晓的团队是怎样也不愿意空手离开的。
要养活着二余口人，补给的消耗简直可怕到难以承受，如果再不搜集到足够的支援，他们就要陷入人吃人的地步了。
况且昨天诸葛晓还发现，在超市三楼主管办公室的窗边，跌坐着一名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超市内部必定徘徊着为数不少的行尸，那办公室的门已经凹陷下去，不日就会被无脑的行尸攻破。
所以行动迫在眉梢。
“不过和居心叵测的歹人比，我更愿意攻击这些没有战斗方针的怪物。”诸葛晓往后摆摆手，让其余的四名伙伴跟上。
不怀好意的活人吗？顾风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X市里的强盗，他皱皱眉问：“那大哥你杀过人吗？”
“当然。”诸葛晓点点头，“如果有人危及到你的生命，你会不会杀掉他？真正的活人。”
被诸葛晓一问，顾风云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行尸本就是不应该存在，也不应该继续存在的东西，面对它们的血盆大口，只要沉着冷静的抬起枪身，三点一线，扣动扳机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决心。然而当顾风云面对活生生的人时，他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真的狠下心射出致命的子弹。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每个人都应当做出使自己活下去的对策。杀害其他幸存者而活下去，这种方式听起来或许过于残酷，但事实上，没有多少人会真正愿意杀害同类。
这里包括先前遇见的杰克等人，他们的食物告罄，杀害幸存者也是各有苦衷。孜孜不倦的屠杀同类，那是真正的变态才会做出的事情。
在道德崩塌的X市，弱肉强食已经成了第一法则，到了真正必要情况下，诸葛晓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杀念。
只是因为想活下去，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活下去而已。
枪声打破了长久的平静，子弹拖着长长的弹轨击向灰兽。但和预期一样，连穿甲弹头都难以打穿的皮肤轻而易举的就将那颗铜甲钢芯的弹头格挡成饼，叮铃落地。
“开火！”站在六层建筑楼顶的杨阳一声号令，身旁的两杆机枪和四支突击步枪立马喷溅出夺目的火舌，强大的火力网密不透风，震天的枪声仿佛要把耳膜撕碎，雨幕一般的子弹疯狂扫射到那巨型灰兽的身上。
“嗷！”正在踱步的灰兽被打得猝不及防，它身上的绿皮在炽热的轰击下一片光火。
虽说偶尔喷溅绿血的小伤根本无法伤及它的筋骨，但十足的冲力也足以让它抬不起头来。灰兽一只手挡着唯一没有护甲的双眼，一只手抄起身边的破旧轿车，透过手掌的间隙瞄准爆裂的光源，然后将轿车高高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