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的便,我不在乎。”听着欧彦君那满腔愤恨的话语,欧阳思甚至连之前那微微的笑容都收敛了进去,换做了一副全然不为所动的冷漠神情。
随后,他俯下身去,用手杖的尖端抵住欧彦君的胸膛,一字一句问道:“我之前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你欧家是死是活、是生是灭,我欧阳思完全不关心。但是你刚刚实则答非所问了,回答问题时不要动不动就下意识地以自己为中心啊小少爷。”
说罢,欧阳思直起身来,用更加阴冷的语气问道:“我要你回答的,是吕德明和关恩昊为什么要找你来对付我,我的言外之意不在‘你’,而在吕德明和关恩昊,他们因为什么而急不可待地对我动手,我在乎的是这个。”
欧彦君抬眼看着欧阳思,眯起眼睛来仔细地端详着他那张遍布阴霾的面容,随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哼。”
见欧彦君哼哼一笑,欧阳思颇为疑惑地挑起眉来:“怎么,我明确了自己的问题,反而要被死到临头的你给嘲笑么?”
话音一落,欧阳思调转手杖,以雕刻仰天饕餮纹的握把狠狠甩向欧彦君的脸颊。十分响亮的碎骨声传来,没有被人们听到的是欧彦君脑中自己牙根断裂的声音,他发出一声闷哼,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打翻在地,随后挣扎着撑起身子,朝着地面吐出了也不知道是喉中溢出的还是被牙齿蹭破的口腔流出的血,扭头看向欧阳思。
欧阳思的举动令在场的众人都惊了一跳,连终日陪在欧阳思身边的柳仕良都极少见到雇主动这样的肝火。
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大幅度运动而乱掉的头发,欧阳思保持着那瘆人的笑容,对欧彦君问道:“现在呢?是不是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欧彦君慢慢向着欧阳思抬起手来,然后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让我向你这种人低伏,那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我的父亲。”
“这有什么难的,”见欧彦君不肯透露半点内情,欧阳思也终于放弃了从这位远房亲戚身上挖掘秘密的想法,转而向站在身边的孙思恩抬了抬手,“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像吴王夫差愧见伍子胥一样把脸盖上,这样好歹体面一些;另一种就是我给你的脸来上几枪,这样令尊也就没办法认出这个马蜂窝是不是他的亲儿子了。”
话音一落,孙思恩会意,连忙将自己的手枪掏出来递给了欧阳思。
“呵呵呵,哈哈哈哈——!”欧彦君闻言发出一阵回光返照般的豪爽长笑,“省省吧兄弟,哪有人管得了自己死后的事情!”
话音一落,欧彦君忽然也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指向了欧阳思,这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与此同时,欧阳思也将枪指向了欧彦君,令人震慑的沉寂之中,二人手中那两个漆黑深邃的手枪都对准了彼此。
欧阳思没有因为对方忽然掏枪而诧异分毫,也没有因此而退缩半步:“如果这是你的遗言,那我会托人告诉你父亲的。”
“不不不,遗言当然要郑重一点……哦,这句怎么样?”欧彦君此时似乎回到了昨日清晨与欧阳思初次见面时的状态,轻松自然、潇洒快意,虽然鲜血更加剧烈地涌出来,将他的下巴染成一片鲜红,但他仍然冲欧阳思回以了真挚的微笑:
“向你致敬(Fuck you)。”
枪声响起,欧彦君的胸前霎时间爆开了一团血雾,中枪的男人垂下眼去看了看自己胸前,随后冲欧阳思鄙夷地笑了一下,最后“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欧阳思持枪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仿佛嘲讽了他的威逼和强权,欧彦君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呆愣片刻后,欧阳思长长地呼出口气,随后将持枪的手垂了下去。然而紧接着欧彦君死前那全无惧色的嗤笑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可恨,可恨!
这时,人群那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众人扭头看去,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向这边奔来——是甘祥龙。他拖着自己的残躯,左侧身体因为柳仕良那一招扶风掌·八步落英而骨骼尽碎,所以此时前行的步伐蹒跚踉跄,如同丧尸一般。
“柳先生,您不是说他活不了了么?”看着甘祥龙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猩红双目,欧阳思不悦地皱起眉头,向柳仕良低声问道。
仿佛是第一次被雇主以这样的语气质问,柳仕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半死之人了,这样不顾身体地冲撞过来,只会加剧身体的伤势。”
果然如柳仕良所言,甘祥龙向这边挣扎着跑了几步之后便随即扑倒在地,口鼻中迸出的鲜血“啪”地一下绽开在了地上。看透了他的伤势,李游书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就此罢休,拼尽全力双手撑起身子,甘祥龙看向了死去的欧彦君。
彦君……
彦君!!
甘祥龙觉得现世报这个词用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他少年习武,二十岁小成,因一时气盛误杀师弟而被扫地出门,后以合气道入职赏金杀手界,三年杀人六十九,未尝一败。
虽无一败,却也败无可败——
二十五岁,父亲因交通事故而丧命。身体被行驶中的货车碾压,司机慌乱下急踩刹车,甘文龙赶到时都无法寻得完整尸首。
二十八岁,仇家上门。母亲和怀孕的妻子、连带寡居的岳母,无一幸免。两位老人至死都紧紧抱护孕妇,然而肉身不敌子弹,四条性命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完成工作回家的甘祥龙接到这个消息,根本没有勇气去停尸房认领尸首,当夜醉哭一场,寻至仇家门上杀尽老幼,从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