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郲邑这样的小邑,久在郑国的淫威之下,所以民众对郑国军队还是非常害怕、忌惮的。
即便有黑山军士卒不断施压,这新征召起来的一千农兵仍旧拖拖拉拉、效率不高,只能勉强卖卖体力,做一些简单的营建工作。就这还不时出错,他们也怕强大的郑国会再次打回来,到时治他们一个从贼之治,那才是真正的祸及妻儿。
人心如此,指望他们能守城恐怕就更难了。
然而这种状况在郲家主郲衡出面协调后,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毕竟是一家一邑之主,在国庶中也素有声名,所以农兵们看见他便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纷纷依令而行。
郲衡的作用还不止于此,为了求生,更为了保全妻儿性命,他却是主动向左濮献上了一条计策。
“我们郲邑距垂陇邑不远,而垂陇邑的旁边有一湖泊名为荧泽。《禹贡》所讲‘荥波既潴’,说的是黄河水沿济水流淌,溢出后聚积,便为荥泽。”
不得不说,郲衡至少确实是有家学渊源的,对《禹贡》这类典籍也实实在在地学过一些,其中内容更是能张口就来,这是出身旁支的左濮所不能比的。
只听郲衡继续介绍道:“也就是说,每年到了盛夏季节,雨水丰润之时,黄河水量大增,远远超过了济水的承载上限,此时荥泽的面积便会随着黄河水的溢出,而随之扩大许多倍。
而这虽然早已见诸于《禹贡》的记载,但也只有我们郲邑垂陇邑这样的靠近荥泽之人才深有体会,两邑之人都不会在荧泽附近建造房屋、种植庄稼,以免遭受白白的损失。”
左濮听明白了荥泽的形成渊源,但仍旧不明白郲衡所献之策的具体内容为何,他疑惑地看向郲衡,却见这二傻子正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似在可怜自己的智商一般。
左濮当下便急了,高声言语道:“卖什么关子,讲个明白便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郲衡闻言不敢怠慢,这才慢慢讲了个透彻:
“如今时节的荥泽,水域尚且狭小,大多地方都只是大片低洼的草原,农人们可以在此尽情地放牧。
但只要我们截断荧泽入黄河的水道,那么不需几天,荥泽便会水量大增,泛滥开来成为一片广大的沼泽之地。
到那时候,郑人的战车将会被泥淖所陷,再无作用。而我军可以则驾驶轻舟破敌。”
左濮这才明白,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借着对本土地理水情的了解,用荥泽的水作为武器,想要将郑人困在其中。
左濮立即对着舆图细细研究起来,却发现尚还有几处困难之点,亟需解决,此计方能施行。
其一,垂陇邑如今还是郑人的城邑,所以此计想要实施必然要先攻下此邑,不然郑人大可入城避水,垂陇邑的地势可不低,远在荥泽泛滥区之外。
其二,荥泽涨水不是汹涌而来的,而是慢慢涨起来的,所以还需黑山军实实在在拖住郑人军队,如此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左濮当即提问郲衡是怎么考虑这两点的。
郲衡楞了楞神,却并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