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让回到殿内,并没有刻意掩饰心事重重的神色。
见此,卢植果然起疑,凝声问道:“张常侍为何出殿?”
张让默然不语。
卢植顿时火起,拍案斥道:“张常侍,你可是藏匿了奏章?!”
说起卢植与张让之前的矛盾,其实并不仅仅是士人与宦官的矛盾,还有二人所在职位的冲突。
卢植是尚书,又名录尚书事,职责为协助灵帝处理政务,但他所批阅的奏章,却先一步经过张让之手,其中一些对宫内宦官不利的,张让当时就藏匿了,别说卢植不知,就算知道,也拿张让没有办法,谁让灵帝最为信赖张让呢?
而如今,卢植与张让的关系因为刘辩而得到了缓解,但卢植没有想到,张让居然还想藏匿地方的奏章。
不得不说,这次卢植是误会张让了,倘若后者真心想要藏匿,又岂会摆出一副明显有心事的神色回到殿内呢?又岂会在卢植质问他时默然不语呢?
这不是变相承认了么?
事实上,张让是不知该如何提及,因为这份奏章上所提及的事,太要命了,连他都惊得六神无主。
“史侯。”
见刘辩亦抬头看向自己,张让思忖一下终于做出决定,从怀中取出那份奏章,递给刘辩:“请史侯先过目。”
坐在对面的卢植见此一怔,旋即面色稍霁。
“出事了?”
刘辩接过奏章时随口一问。
张让点点头,低声说道:“出大事了。”
说实话,刘辩与张让接触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老东西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因此他也不敢怠慢,当即翻开奏章仔细观阅,看着看着,他就皱起了眉头。
卢植也意识到不对劲,起身移步至刘辩身旁,问道:“史侯,这是何人的奏章?”
刘辩边看边回答道:“据署名,是汉阳太守傅燮。”
“啊……”
一听名字,卢植就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道:“莫不是凉州叛军……”
“唔。”
刘辩点点头道:“傅太守上奏朝廷,言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兵陇西……”
心中不详的预感得到证实,卢植面色顿变,急问道:“凉州刺史耿鄙呢?他在做什么?傅太守可曾提及?”
刘辩平静回道:“傅太守在奏章中言及,凉州刺史耿鄙重用治中从事程球,程球为人贪婪刻薄,凉州军士深恨之,傅太守几次劝耿鄙惩戒程球都被拒绝;韩遂发兵时,耿鄙自以为是,率六郡之兵前去韩遂,傅太守苦劝不从。果然,半途耿鄙麾下军士哗变,韩遂趁机进兵,先杀程球,再杀耿鄙,耿鄙麾下从事、司马,如王国、马腾等人,纷纷倒戈叛军。”
卢植又惊又气,浑身发抖:“陇西太守李相如……”
没等他说完,刘辩便又说道:“据傅太守所言,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二人皆反,如今与韩遂、马腾二人合众,共同推举王国为主,号称合众将军。而如今,叛军正攻掠三辅而去。”
卢植闻言不禁失神,因为傅燮这道奏章意味着汉室几乎失去了整个凉州。
惊怒之间,他怒斥张让道:“如此天大之事,你亦敢藏匿?!”
张让面有不忿,但没有还嘴,显然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倒是刘辩心平气和地说道:“卢师息怒,张常侍以往藏匿奏章,无非就是怕有人举报而已,像这么大的事,张常侍又岂会真的藏匿?他若真要藏匿,方才只需推脱不知,卢师与我又如何能得知?”
听到这话,卢植心中怒气稍息,毕竟在听刘辩这么一说后,他也反应过来,这次张让确实没有藏匿,否则入殿时不会故意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在旁的张让,自然也不忘感谢刘辩:“多谢史侯,若不是史侯,老臣等人恐怕又要遭到诬陷。”
说实话,若不是刘辩在,他真不敢立刻将这份奏章交出来,谁知道朝中士人会不会再一次趁机告他们呢?
“呵。”
听到诬陷二字,刘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随即正色说道:“张常侍拥护我父皇有功,些许小过我可以当做不知,但在大是大非上,我还是希望张常侍能恪守忠心,不单是对父皇的忠心,也是对汉室的忠心。藏匿奏章之事,日后莫要再做,你看卢师,虽一时气怒,但也明白凉州之祸并非诸位常侍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