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知道徽宗的意思。杨恩成毕竟是朝廷的老人,它就如同一头衰老的狮子,虽然牙齿未必有以前那样锋利,可在他的领地中,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王。</p>
徽宗对于杨恩成的感情很奇怪,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肉,弃之可惜。他现在只希望将这个昔年的领兵大将养在朝中,不让他管事。对沧州的奖赏,虽然从他口中说出,但功劳却要让别人占了。如果让这老狮子重新找回昔年的荣耀,怕是要生出什么变故来——这毕竟不是他端王府的嫡系。</p>
他慢悠悠的走将班列,向徽宗禀报道:“陛下,京东路东平府,东昌府兵马都监董平、张清二人弓马娴熟,可从山东、两淮调动精锐善战之士一万五千,着二人统帅,充实沧州兵马!”说罢,他看了一眼徽宗,又道:“另有龙游县县令宗泽,功勋卓著,可堪重用,当使其为沧州知事,以辅佐秦风。”</p>
高俅一番话,使得正在闭目养神的蔡京眼皮微微一动,从这里不难想象出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人心中的不平静。才进此事心中对高俅重新评价了一番:这厮并非一个弄臣那么简单,或许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弄臣了。</p>
他调动东平府、东昌府的两员大将,却偏偏不用两府的精兵,反而从两淮、山东调动兵马,如此一来,二人想要掌控兵马,肯定要费上不小的气力。同理。便是梁山众人想掌控这只部队,也要费不小的气力。可如今面临着辽人大举犯边地危险,如果这只部队的指挥不了解这只部队。一旦生了战事,结果不堪设想。高俅这番举动,表面上是支持杨恩成的决定,实际上却是要将秦风一伙陷入决地。他好狠地心思。</p>
蔡京明白这件事中的猫腻,童贯这带惯了兵的人如何会不明白其中的虚实?他面色大变。大步上前,大声道:“陛下,臣以为山东和两淮之兵,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多是南方兵。沧州地属北方,相当寒冷。南方兵怕是不会习惯在北方战斗。万一辽人大举进犯……”</p>
徽宗大笑道:“三万五千人马,如果挡不住辽人半个月,他们也忒没用了点。”说罢,他大声道:“就按高俅说的办。让那些士兵早日感到沧州。”说罢,微一沉吟,又道:“着枢密院选一能言善辩,入使辽国,一观辽人动向。若辽人有事。也好造作准备。”说完,他大袖一挥,大步流星似地去了。</p>
童贯见了,面上多了丝苦色,心中的憋闷自不必说。徽宗并不通军事。他虽然可能看得出天下哪方强。哪方弱,但说到战术。他确实半点不通,甚至连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那一万五千人马若真到了沧州,指不定生什么事情呢。</p>
可人家毕竟是天子,是大宋的主宰。他就是说得不对,你也不能当面指出来。虽然大宋有着不以言获罪地规矩,但像魏征那样地铮臣,却没有几个。秦风虽然是童贯提拔起来的,也算得上童贯的手下,可他毕竟不是童贯的旧部,双方相比之下,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童贯不会为了秦风,冒着得罪徽宗的危险进言。</p>
不过徽宗天子想派人出使大辽,这倒是件好事。自己向来以勇武为徽宗所重用,如果自己作为副使出使大辽,一观辽人虚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唯一可虑的,则是辽人万一怒,要和大宋开战,自己该如何脱身。毕竟到了那时候,兵凶战危,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要遭了辽人的毒手。虽然有句古话叫富贵险中求,可自己如今虽然不敢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得上位极人臣,端地是富贵到了极点,自己何必再冒着那风险去求那虚无缥缈的富贵?</p>
蔡京看了一眼童贯,见他沉默无语,心中微微抽搐了一下,知道这家伙自私成性,不禁暗叹一声,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军事上的事情,他实在不好插嘴,也无法插嘴。</p>
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杨恩成嘴边那一丝淡淡的笑容,即使是高俅也忽略了这一点,也许他被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战果冲昏了头脑。</p>
杨恩成地心思显然深沉了许多,他心中暗暗得意:“任你高俅奸猾似鬼,也中了我地圈套。便是借辽人十个胆子,他们也没有胆量招惹沧州。他们已是自身难保了!”</p>
这杨恩成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已不管朝中大事,没有什么实权,但对天下大势地把握,尤其是军国大事,绝非那些文人可比。宋时武人虽然不如文人地位那般高,但手下有兵,自然就有权。杨志乃是沧州的军官,又颇受秦风中用,杨恩成谈笑间便为其弄到了一万五千人马,足见其本事。</p>
他看了一眼左右的朝臣,见他们离自己都不算近,便慢吞吞的踱向童贯。童贯在宫中许多岁月,自然修炼得眉眼通透,他眼角余光一扫,便知杨恩成有事,当下放慢了脚步。</p>
杨恩成仿佛散步一般,从童贯身边走过,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童贯,只是自言自语道:“南京道虽有近二十万兵马,但辽地地广人稀,防守尚且不够,哪里能有进取之力。昔日强兵,今日沦落到这般境地,可悲!可叹!不过我那亲属却也保得平安,幸甚,幸甚!”说罢,摇摇摆摆的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