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飞,玉皇山至九曜山是白茫茫一片,气温在冰点积得很快,那些常青的松柏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垂挂,枝条常被压折,坠落在地“嚓”的一声,连这声响都是带着冷意的。
冉盛嗓门大,陈操之让他喊:“你们先别上来,山道结冰,小心滑倒,我们下来接你们。”
陈操之、来德和冉盛换上高齿蜡屐,陈操之又命来德带上几截麻绳,三人头戴竹笠,各持一杖,踩着厚厚一层积雪下到山来,见山下停着两辆牛车,车稍各挂一盏素绢灯笼,嫂子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宗之和润儿都来了,驾车的是来福、来震父子,还有荆奴也来了。
陈操之既欢喜又担忧,说道:“嫂子,这大雪天的你们怎么都来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丁幼微麻衣丧髻,风致楚楚,在灯笼和雪光交映下,脸颊白得近乎透明,双唇淡淡的红,削肩微耸,笑着朝手尖呵了一口气,说道:“是好冷啊,可是宗之和润儿都说要过来与丑叔一起过除夕,干脆就都过来了,一家人团圆守岁,也不会冷清。”
宗之和润儿小冻得红扑扑,还说:“丑叔,我们不冷,快带我们上山去吧。”
陈操之便命来德和冉盛宗之和润儿上山,七岁的润儿见冉盛蹲下来背她,有些忸怩道:“丑叔,你背润儿吧,要不,润儿自己走。”
冉盛见润儿要他背,继续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很是尴尬。
陈操之笑道:“丑叔要照顾一下你亲还有英姑,就让小盛背你。”
润儿这才“噢”的一声轻伏在冉盛宽大的脊背上,冉盛躬着腰站起身,与背着宗之的来德上半山腰的草棚去。
雪这时小了一些。但还是随风漫卷。入衣领。一点湿凉。
丁幼微、英姑、小婵和青枝是穿着布履。陈操之道:“嫂子这怎么行。上到草棚袜履全湿了。”
丁幼微道:“不妨事。我们都另带了袜履了就另换。”
陈操之蹲下身。取出几截麻绳。仰头道:“嫂子麻绳缠在履底。上山不怕打滑。”
丁幼微左足稍微抬起。陈操之就麻利地把一截麻绳在嫂子丁幼微地足踝至履底交缠了两道。很快又把右足也缠上
丁幼微感觉有些异样窘。
陈操之又去为英姑缠足,英姑连声道:“不敢,不敢,怎么敢劳小郎君。”想要自己来,年老腰腿僵硬,颇不方便操之已经三下两下缠好了。
小婵、青枝、雨燕和阿秀笑嘻嘻各自缠好,小婵低头看丁幼微和英姑足上缠着的麻绳道:“还是操之小郎君缠得好,真是奇怪啊君做什么事都做得好。”
陈操之一笑:“好了,上山吧。”将手里的绣杖递给英姑。
玉皇山不高棚就在半山腰,距离山脚不足百丈,陈操之小心翼翼地跟在年近五十的老丫环英姑和嫂子丁幼微身后,若她二人有个闪失可以及时扶住。
丁幼微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滑倒要小郎搀扶,小郎身材挺拔,比她高一截,过了年就是十七岁,不能算是少年人了,叔嫂之间要有些避忌才行。
山道虽然冰雪难行,好在路程短,也只一刻钟就上到了半山腰草棚,宗之和润儿立在茅檐下等着,润儿“格格”笑道:“娘亲、丑叔,小盛刚才跌了一跤”
冉盛脸涨得通红道:“那不算,只是手撑了一下地而已。”
润儿道:“那要滚得一身雪才算是跌跤吗?幸好我抱得牢,不然就栽出去了,不过就算栽出去也不要紧,雪厚厚的,不会伤着。”
丁幼微含笑薄嗔道:“就你话多,赶紧进去,莫吹冷风。”
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六人的布履都被雪浸湿了,且喜袜子未湿,进草棚换上干净的布履,来福和来震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食盒里是汤饼和麦饭,还有一些糕点,居丧守孝期间,只能吃这些。
陈操之让来德跟随其父兄回陈家坞,明日午前驱车来接嫂子丁幼微一行回去,荆奴就留在这里。
独臂荆奴在左间草棚烧水热汤饼,冉盛当下手,不需小半个时辰,热气腾腾的汤饼和麦饭还有糕点就端过来了。
狭小的草棚里挤着十一个人,很是热闹,两个火盆旺旺地燃着,宗之和润儿挤在人堆里觉得乐不可支。
丁幼微眼眸湿润,在丁氏别墅的四年里,她朝思暮想回到陈家坞,现在终于回来了,只是庆之永远不会回来,阿姑也走了,这世上总没有称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