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着，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子。
“好久不见。”
她隔着帐子，笑道。
“我给的钱不够？”
他凉凉地问，声音隐着怒意。
“够。”
她依旧笑着。
当然够，够到她被一伙儿劫匪盯上。抢了银子，又见她貌丑，但却还是个女子，将她丢给山贼喽啰肆意凌辱……
“那你怎会出现在青楼，那么不堪寂寞？”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拳头攥地咯吱作响。
“是。”
她回答的干脆，隔着纱帐都可见其盈盈笑意。
只是却无人看见她隐在被下的手死死揪着被子，仿若揪着她的心。
“呵……”
他眼眸猩红，似是怒极，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那么冷笑。
“左相可还有事？若无事我要休息了。”
她问，明明那么平常的话，她的心却是揪痛。
他突然暴怒起来，猛地上前掀开帘子，对上她的眸子。
她也不闪躲，双目对视。
“呵……”
他又是一声冷嘲，狠狠甩下帘子摔门而去。
那帘子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却不及心疼的十万分之一。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这儿还有人呢。
“夭夭，你若无事便出去吧，将门带好。让仲兮为我请几个护卫，别再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说完，理好帘子，再次躺下。
看着夜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声，轻轻带好门出了其华居。
有一次听见关门声，夜媚霎时软了身子。
眼眸湿润，一滴泪，悄然打在枕上。随即又仿若洪灾般泛滥而下，她死死拿手捂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半丝声音。
他既然对她那么厌恶，还管她做什么。既然对她那么厌恶，她作贱自己又怎么了，他凭什么发怒……他不要管她好不好，继续无视她就好了呀……这样她就不会有任何希望，这样她才能继续伪装自己啊……
他为什么要理她……
滚烫的泪流进她的心里，灼烧着心。
往事轮转，转进几人的心。
“木瓜木瓜，红雨姑娘是谁？”
“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娘亲说青楼的人都脏呢……不过娘亲又说红雨姑娘是好姑娘呢。为什么呢？”
“因为红雨是她的丈夫卖进青楼的，不是她自己要进的。不过红雨的丈夫当真是个禽兽！”
“咯咯……木瓜，他明明是人呀，怎么会是禽兽呢。”
“嗤……他怎么配当人，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宁愿死也不要她进青楼。”
……
其华居外。
萧封想着幼时自己说的话，双拳握紧。
心口似乎正被镰刀一刀一刀顿割着，闭上眸子，靠着琴瑟阁的栏杆，吐了一口浊气。
少倾，紧攥的手缓缓松开，眼睛也恢复清明。仿佛方才在其华居失态的不是他，仿佛方才的痛色从未有过。
理了理衣摆，向齐王的包厢走去，依旧那么儒雅，风度翩翩。
其华居。
夜媚不知哭了多久，听见门外夭夭正带着几个门卫过来，唤了她几声，她未应声，擦干泪假寐。
夭夭见她睡着了，便轻声交代门卫守好，又离去了。
夜媚擦干泪，正欲起身，却见其华居的大铜镜慢慢偏转，走进一个男子……
夜媚一愣，看着来人，眼眸漫上一层愠色。
“你在这儿听了多久！”
想到方才她在被窝里哭的那样伤心，而被人偷窥，仿佛藏了一年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一般，尽管此人是她较为信任的人。
“方才才到。怎么，你前夫伤了你？”
尽力无视掉她的怒意与不信任，他笑瞥了眼她脸上的红痕，笑问。
“你是有什么事么？”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知道她哭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答他，淡淡问。
“萧家长老闭关出来了，听见萧封把你休了，大怒了一场，险些砸了萧家老宅。听说他正逼迫着萧封娶你回来。”
仲兮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那方位恰好可以看见夜媚的侧颜。
依旧是那么的丑，皮肤粗糙，黑斑稀疏。但他却移不开眼。
“萧封什么意思？”
夜媚暗暗吐了一口气 秀拳再次握紧。
“你猜。”
他似是有意吊着她，含笑问。
夜媚别过头去瞪着他，那红肿的杏眸是那么的憨态，让他心里一阵悸动。
爱一个人一定会爱她的样貌，他爱他。爱到眼里容不下其他人，所以从小到大，她就是他眼中的美人，唯一的美人，因为他的眼里再没有过别的女子。不论别人如何说她丑，他都觉得她便是那世间最美的人，谁让她是他眼中的唯一呢。
见仲兮看着自己走神，眼里是明显的爱意。
夜媚疑惑，难不成仲兮也有爱人，而且爱到如此之深？毕竟他极少在自己面前走神，今日却反常了。
“仲兮，想你小娘子了？”
夜媚一脸玩味儿地看着他，突然出声将他思绪拉回。
闻言，仲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
“若她是我小娘子倒好了，只可惜她眼里从来没有我。”
“单相思？啧啧……多少年了？”
世间最伤心的莫过于，我爱你，你眼里没有我。她对萧封何尝不是这样，此时她对他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十八年。”
他淡淡道 仿佛这不过是件极普通的事，但却生生震撼到了夜媚的心。
十八年，她爱了萧封十九年呢。只是第十八年的时候，她累了，那他呢？她能明白那种单恋的苦与甜，自然也能明白十八年，是一个如何庞大的数字。她眸光波动，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夜媚迅速别过头去。
“那个女子真幸运真蠢。”
声音里带着些湿气。
“噗嗤”
仲兮乐了，看着她那样子眼里溢满宠溺。
“是啊，她是很幸运，很蠢。”
你永远是我最幸运的蠢丫头。
毕竟我的心可从来只有你住着，只是你却不知。或许，如果你知道了，就不会如此说了吧，蠢丫头。
听见他笑，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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