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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湮灭(2 / 2)

巫之境见 杨黑 更新时间 2022-05-03

忽然一道雷电破空劈下!雨势已经更大了!猛然一道喑哑、昏沉至极的地震之音响起,连大地都隐隐颤抖!便似一支古曲拉开序幕,两道、三道……规律传来,愈来愈响,伴有厄吼!不难猜到,那妖兽先前御水,如今直接奔袭而来!

上师稳定的声音慌乱起来,携带一丝恐惧的颤抖,就像被摔碎的玻璃珠子四面八方没有方向地滚动:“妖兽将至,关门——!”

机关转动的声音沉闷地响起,石门降落,人群一下子炸开,所有人失魂落魄地向前挤去,疯狂至极,一堆不要命的虫子般,门关上了,而李星辰背负着螺儿,还站在外面,和他俩一样的许多人,都还站在外面。所有事物都好像失序而混沌起来,只有那使得大地震颤的脚步声,如神之巨鼓,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稳定地响起,敲碎人心!击碎灵魂!愈来愈近!愈来愈响!巨浪看起来还很远,但不知不觉,它的阴影已经蔓延过来,覆盖了这一片广场。天更灰暗了。就像此时在巫塔之外人的心情。不明所以者,吵闹哭喊者,丧失理智者,绝望等死者,祈祷上苍者,皆有之。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急着投胎的鬼就一起呆在塔中等死吧!休怪我心狠手辣,这次本上师这次是真保不住你们了!”

上师的声音如同厉鬼般响起在缺少光线的天空中,身影几个弹起飞落,于屋上疾走,向远方逃离而去。

广场上人群一下子炸开来,眼见救世主遁走,纷纷拔腿就向上师消失的方向疯子似地追去,似是在绝望寒冷的深夜中追逐那一闪而逝的希望火光;刚刚进入塔内的人们听明闻上师之言后,原本稍稍安详了,却疯狂哀嚎起来,拼命手敲头扣着纹丝不动的石门,即使敲扣至流血也浑然不觉,有点机灵和勇气的人们爬上高层往下跳,十生九死,非死重伤。

李星辰背着螺儿茫然地随着人流奋力奔跑,气喘如牛,全身酸痛,大地的震颤之音不知何时已震耳欲聋了!声音依然如鼓曲稳定,却节奏更快,像是在慷慨激昂地为赴死勇士助威。那妖兽显然已经很近了!李星辰幻觉一只酸涩磨牙的饿鬼愈来愈趋近自己愈来愈趴向自己的脖子,稍稍回过神来,想到父母和阿扇,担心至极,心如刀绞,只感觉这昏天黑地就像修罗地狱一般,才跑没几步,上师的身影已经缩小为天边的一个点。李星辰只顾着奔跑,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超越了好多原先跑在前头的成人。

李星辰依旧奔跑着,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从前看到的一段杂经上的某段文字,“有妖穷凶极恶者,趋众人之地以杀生”。猛然一个回头只见——

一头黑赤色巨龙,身如虎豹,大翅长尾,四脚如山,并不如画册里边那些龙一样四爪粗短,反而健壮长硕,目如血渊,残忍狂暴,仿佛死神,凶焰滔天!立于巫塔之前,本来高耸醒目的石塔便如一根矮小的草芥。

这样一个恐怖的魔神就倒影在小少年晶莹剔透的瞳仁中,如同梦魇,而天下所有的时间,好像都静止在这一刻。

赤龙一刹那也没有停留,侧头张开乱牙血口对着石塔便是一口咬噬轰然巨响!吞咽而下;石块/屑和着血肉喷溅四射,少部分沿着赤龙金石般反光的嘴边皮肤滚下流落,似龙之唇红,妖艳而美丽。

赤龙步声又起,步声如鼓曲,曲仿佛方才未曾断过。

所有人因为刚刚那声巨响而回望,已转过头来的李星辰向着上师逃跑的大致方向,偏离人群发足狂奔。

第一声人的惨叫响起!从此接连不断,好像给沉重鼓曲增加了一抹抹连绵间歇的尖细笛音。

而李星辰已经无法前行,其前面也现出了通天水浪,近看才发现是蔚蓝色的,透明而美丽,其中漩涡水刃,李星辰亲眼目睹一人接触即被吞噬进去,即刻化作一团血色,消逝在水色之中。

这样突如其来的巨浪出现在八方,片刻围成一圈,却不落下,清安镇所有的逃亡者们,或者被噬入其中,其余便都站在圈内,因为水幕遮天,这一片圈子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如同黑夜,成为赤龙的屠宰场。

赤龙癫狂着,踩踏、吞咬、用翅膀尖利边缘砍杀,用尽手段屠戮着窜逃的生民,时不时传来它煞气的吼声,似乎……还兼有几分畅意?

李星辰和小螺并肩靠着一颗巨石,躲在巨石的阴影里,两个幼小的身躯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只幼兽在寒冬腊月里孤苦相依的取暖。

就连被视作希望和神灵一般的上师也放弃了镇民,逃走成功可否,生死不知。

两个小孩面目无光,脸色灰白,没有希望,没有出路,也不晓得会不会就在下一秒被被那条赤龙杀死。

李星辰看了看小螺惨淡的眼神,也不知哪里来的说话的力气,刚想要发声,却发现是口干还是恐惧所致,嘴巴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有。李星辰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打算安慰打笑道:“螺儿别怕,你星辰哥哥答应过你,还要娶你为你妻呢。”

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更大的阴影是最深的夜色笼罩了这里,一片巨大的血色深渊出现在两个小孩身前,李星辰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和小螺的倒影。

一切缓慢下来,世界冻结,李星辰知道如果不做什么,自己和小螺即将瞬间死去,被眼前的这条赤龙、这个魔神杀死!可他又能做什么!

这可是你生命中最珍视的人啊!

赤龙巨首一摆,就像巨山撞来。两个孩子藏身的巨石支离破碎。诡异的是,每一个破碎的小石头上,没有沾惹一点血迹。

百米之外,李星辰双手横抱着小螺。就在刚才,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梦中那座更为巨大冷酷的血色深渊!然后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横抱起小螺,成为一道影子,穿梭到这里。

这种力量显然是有代价的,此时的李星辰,以心窝为中心蔓延,全身像破碎的瓷瓶一样爬满血色的纹路,好像无数血液要从中爆出!两只眼睛血一般的红!如同……深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赤龙很快发现了这边还未死亡的两个小孩子,暴虐的双目为之一滞,转向李星辰,随后极为兴奋般,长尾抬起,巨翅晃动,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李星辰横抱小螺,双目如血,甚至好像要赤至燃烧,抬首看着面前那只赤龙,此时见得清楚了些,又似双目出神,什么也没见到,这赤龙颅一只左翅膀孤高扬起,直入云天,一柄妖艳红色巨剑,钉其右翅,插入其首,首上有数根长硬粗刺如角,生长排列至身,偶有火苗缭绕,此龙伤口极多,尾、右前足各一伤口深可见骨,妖气弥漫,煞气骇人。

一人。

一龙。

对峙。

包括躲藏在一个又闷又脏的酒窖里闭目祈祷的上师,被某块巨石压住重伤垂死的阿扇,相拥在某个破损阁楼角落里,李星辰脑海中措辞严苛性格败坏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还有他双手中横抱着的,紧闭双眼,眼皮微微颤动的人儿,还有所有其他幸存着的人,看见这场对峙的,看不见的,巨龙静止,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濒临绝境的寂静,就好像……所有人等待这场对峙的结果,可能的曙光?

一声咆哮,赤龙扑袭,周遭的通天巨浪落下,然而小少年始终未动,于是这里便成最深的深海,水刃和压力摧毁所有,寂静而没有一丝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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