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钟,东泉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局长坐在办公桌后的宽大椅子上,一手托腮,两眉紧锁,浮肿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久久盯着桌上的电话机和手机。他在等着来自搜捕前线的报告。他像这样的加班夜战已经很多天了。由他亲自带领的几百人的搜捕队伍,对杀人嫌犯刘子安追捕已经一个半月。他们除了在农村的墓地、废弃房屋和山里的树林、山洞里发现罪犯丢弃的一些生活垃圾外,搜捕队员再无别的发现。刘子安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渺无音信。今天夜里,市局根据群众举报,组织三十多名警察对一片城郊结合部的出租屋进行搜查,直到现在还没抓获罪犯的消息。
屋里的钟声滴答、滴答地响着,在寂静的凌晨里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刺耳。局长站起来开始在屋里慢慢渡着方步。他深知,警方像这样的突击搜捕行动在全市已有十几次,在邻近的D市和S省也进行了大范围的搜捕,但刘子安在公安阵线工作多年具有丰富的反侦察能力,每次都让他侥幸逃脱。他是不会轻易被抓的。但他身上带着手枪和一百多发子弹,来无踪,去无影,随时给无辜的人民群众带来生命威胁。
他想起这段时间,关于刘子安案件的不断变化,心里就更加不安。
“报告局长,这是省局通报。疑似刘子安的嫌疑犯在S省省城农业银行门口枪杀一名六旬男子,抢劫现金一万元后逃逸。”
“报告局长,省局通报。疑似刘子安的嫌疑犯在我省D市市区枪杀一名男子,抢劫现金十一万余元后逃脱。”
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他连续接到报告,刘子安在各地疯狂作案三起,连杀两人,伤四人,共抢劫人民币现金十二万余元,给人民群众造成了重大的生命财产损失。另一方面,警察虽然成功抓捕了徐明手下数名干将及来自S省的毒贩,收缴了五百公斤毒品,沉重打击了徐明的嚣张气焰,但现在徐明依然神出鬼没下落不明。两个案子交织在一起,使东泉市笼罩在一片紧张而惶恐的阴影中。让他坐卧不安,茶饭不思,人也显得十分憔悴和疲惫。但他心里更激起对刘子安和徐明的痛恨。特别是刘子安,他作为一个公安干警竟走到今天的地步,不能不让他痛心疾首。刘子安啊,你是一条恶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你对得起组织多年对你的培养吗?对得起视你为弟兄的战友吗?面对金钱,你红了眼,丢了魂。不惜痛下毒手杀害同事,残害无辜群众。不抓你归案,我这个局长绝不甘心,誓不为人!
“叮铃铃!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机骤然响起,把陷入沉思的局长惊醒了。他一个箭步冲到桌前抓起话筒。
“李队长吗?情况怎样?”
“局长是我。我们在出租屋发现了刘子安的衣物,东西凌乱,但没抓到人。据邻居反映,他在举报前刚回屋,显然刚离开不久。我们怎么办?请指示。”
“留人扩大范围秘密监视。其余人先撤回来。”
局长放下话筒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支烟缓缓点上。他用嘴徐徐吐出一口青烟,锁着眉头在思考着下一步行动。
两天后的一天夜里,已是凌晨三点多钟。在东泉市城边的一条僻静马路上,一个人影在昏黄的路灯下闪了一下。他身穿蓝色羽绒衣,戴着风帽,拖着长长的影子,快步走到路边的一个窨井盖旁。
他四处看看,弯下腰,用一个铁钩子把盖子掀了起来。然后,他用手护着井口边爬了下去。里面是东泉市的供暖管道和下水管道,热气、湿气、霉味交织着弥漫在这个不到两个平方的狭小空间。他在井洞里坐下后,掏出小手电四处照照,很快把一个厚实的棉被摊开,把一个小包放在棉被一边,就枕着小包躺下了。
此人正是警方到处捉拿的杀人抢劫犯刘子安。他此时用手撑在头下,两眼盯着黑黑的洞口井盖,耳朵听着偶尔驶过的汽车声和汽车轮胎碾压井盖的声音,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警匪对垒让他倍感刺激,又倍感紧张。他在心里为自己这一个多月四处故布疑阵,诱引警方四处抓捕又让警方四处扑空而窃喜。他心想:我在刑警队呆了多年,亲自抓获的罪犯不计其数。如今,你们来抓我,没有那么容易。你们所想到的,我早已想到了。你们计划做的,我早提前做了。能奈我何?
这一个多月时间,他所经历的事,就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一幕一幕上演。
那天上午,刘子安在滨元县城乔装改扮,并用**租车仓皇逃出了县城。他在路上与徐明通话,想两人会合一齐发展。谁知徐明一囗回绝,使他大失所望,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意。但事已止此,后悔是没有用的。自己现在已成杀人凶手,先保命吧。于是,他为避开公路上到处设置的警方路卡,只能开车往农村小路上开。但在小路上行驶了一段路后,发现情况与他想的不同。他没想到,他开着这种高档轿车在村民眼里很新奇,很扎眼。村民们都用一种羡慕而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的车。他心里一阵紧张,本来为避开公路上的警方检查而专拣小路走,这倒好,反而更引起村民的注意了。不行,我得想法子改变这种状况。
刘子安这样想着,便在离村庄较远的地方停下了车。他站在路边四处观察,发现离路不远的田野里有一小片树木。于是,他快速跑过去察看。哦,是一片人工栽植的松树苗。旁边是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坟堆和墓碑。他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回到车前,从后备箱里提出一部分备好的生活用品,拣出几样面包和饮料后就提着这些东西来到坟堆前仔细观察,并在坟堆间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一个年代久远有砖砌墓室的坟墓。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墓室的砖一块块掏出,很快掏开一个洞。墓室里面冷嗖嗖,黑乎乎,阴森森,他的心里不由打了个冷战。再加上田野上吹来的西北风,更让他身上只打寒战。但他顾不得许多,弯下腰把两手先伸进洞口。两手托地后,再把头低下探进洞口。他的身体慢慢往前蹭着,两脚在后一前一后蹬着缓缓钻了进去。在墓室背风的一个角落里他把东西散开胡乱放下,撕开袋子,拧开盖子。又在里面弯着腰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才爬出墓室。
他在返回轿车的路上,偶尔会看到远处有些在田里下套逮兔子的人走动。他钻进车里休息了一会就继续上路了。他在心里想,看来我要吃点苦头啊,我的这辆车也是多余了,迟早会扔掉的。
一天夜里,刘子安在D省省城的一个出租屋里躺在床上抽着烟看着电视。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播音员正在报道,东泉市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几个郊县的农村墓地、废弃小屋、山里洞穴发现杀人嫌疑犯刘子安留下的食物和生活垃圾。警方为此组织了几百人的搜捕队伍,大规模围捕犯罪分子。但却在现场没有发现罪犯的踪迹,犯罪分子仍在潜逃中。。。。。。
刘子安看完报道,忍不住一阵冷笑。他想,我既然已经给他们造成错觉,何不在此再来一个声东击西的战术,把警方的视线进一步转移呢?经过仔细的思考,他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二天上午,刘子安身穿一件破旧的棉袄,脏兮兮的脸上显着愁苦,蓬乱的头发上戴一顶线织的小帽,拖着一条瘸腿,来到附近的一家农业银行门口。他费劲地拖着瘸腿走上台阶,坐在一边的角落,把一个小碗放在面前,一张写有求助内容的纸铺子面前。大致内容是自己残疾不能干重活,家里儿子犯病,急需住院但苦于无钱,请好心人给予救助等等。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行人,嘴里不断说着,行行好,行行好,帮助一下吧。
银行保安从大堂里面看到门外有人乞讨,就推门走了出来,挥着手说,“这里不许行乞,快走快走!”刘子安艰难地站起来,收起碗和纸往旁边挪了几步。保安刚转身进去,他在墙边又坐下了。保安进门后转身看到他又坐下了,只能无奈地看看他,叹了口气,不再理他。过了一会,他的小碗里果然被好心人放进了十几个硬币。他除了说句谢谢,也不多说话。眼睛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出出进进银行的人。那些人看见门口坐一个讨钱的穷汉也没在意。
中午十二点多钟,进出银行的人少了。一个年龄六十左右的老头从银行里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纸包,边走边把纸包往怀里揣,神情紧张地来到门口停着的一辆自行车旁。他两手扶着车把,用脚把支架踢起,准备抬腿上车。
就在这时,刘子安突然站起来疾步冲向老头。他左手抓住自行车车把,右拳狠狠地打在老头眼上。老头一声惨叫,用两手捂住眼睛,疼得弯下了腰。刘子安迅疾从老头怀里抢过纸包,用一脚把老头踹倒在地,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事情发生在短短的几十秒时间,路边的行人一时惊呆了。直到老头大喊被人抢钱了,大家才醒悟过来。有一个年轻人冲上去追着刘子安的自行车,追上后用手一把拉住车尾。前面两个行人并排站在路中间拦住去路。刘子安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掏枪,转身对着年轻人开了一枪。他又回身朝前面的两人连开三枪。后面拖住自行车尾的年轻人随着震耳的枪声倒在了血泊声中。前面拦着去路的人也先后倒地。鲜血顺着三人的身体流在地上。其他参与追击的人纷纷停住脚步不敢去追刘子安,大声惊叫着四散躲藏。
刘子安骑着自行车趁机钻进胡同三拐两拐,很快消失了。
农业银行门口附近,此时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许多骑电动车和开车的行人都停住观看发生的事。那些躲藏的群众也慢慢走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伤员,都跑过去抢救。有的人拿出手机急忙报警。
刘子安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回到出租房。他进屋后匆匆忙忙把身上的衣物脱掉,戴上眼镜,换上西装,套上呢子大衣,蹬上皮鞋。然后,他提着一个小皮箱出门来到马路上,顺便用手把自己的头发理了理。
一辆电动三轮车司机看到他提着皮箱站在路边,急忙开过来揽生意。他说了一句到城南高速口坐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