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朝堂之下欺上瞒下,浑水摸鱼几乎已经成了那些高官厚禄者的家常便饭。
但不论他们吵的再激烈,容卿法耐性极佳,大多事也都是好解决的。
唯有一事……
容卿薄歇在人工湖泊之上的凉亭内,他瞧上去气色不大好,一只手捏着白玉茶杯凑在唇边,却只是长久沉默的瞧着远处湖水中的水莲。
自鹅卵石的小径一路走来,那么长的一段路,竟没叫他察觉到半分。
“三哥怎么舍得主动来宫里一趟呢?以往朕都要派人三催四请才肯来一趟。”
他说着,微微抬手主动帮他添了杯新茶。
容卿薄没说话,只拿指腹按了按眉心。
“三哥瞧着气色不大好,宣位太医过来给三哥瞧瞧吧。”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机灵的很,闻言立刻退了几步,吩咐了个腿脚利索的太监去请太医了。
容卿薄抿了口滚烫的茶,淡淡睨他一眼:“我身体还未恢复,病弱了些也就罢了,皇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几日没休息了?”
这向来作息规律的人,先前在韶合寺时可是雷打不动的按时按点的休息的,怎么这会儿眼下却是乌青若隐若现?
容卿法苦笑。
韶合寺是什么神仙地方,他平日里除了礼佛参禅,下棋浇花,自是有得是功夫休息。
这皇宫之内波谲诡异,他虽无心权势之争,但在其位便该谋其事,容卿家的天下总不能轻易丢了。
自是要跟一群老狐狸好好斗一斗的。
只是朝堂之事都好说,这后宫却没有他当初以为的那般轻松。
一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提,这才过了没多久,外头便传出了风言风语,直指他容卿法不纳妃妾,不立后位,则江山不稳,人心难安,闹的极凶。
这些日子,甚至有心之人已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修篁,闹出的传言不堪入目,修篁性子又傲,这两日一直在闹着要回韶合寺去。
“三哥何时来接管这江山?”
他不紧不慢的旧事重提:“朕怕是撑不住多久了,修篁再同朕闹几次,怕是真要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容卿薄低笑了下,一摊手:“你瞧,我这身子比七弟好不了多少。”
“……”
曾经炙手可热的皇位,如今不知怎的,竟成了烫手的山芋。
抛来抛去,愣是没人愿意接手。
太医不一会儿便赶来,细细探脉后,是先前便一直照顾他身子的徐太医,也只说还是先前受伤过重,后又过度枯竭了精力,身子弱了些才染上的风寒。
开了方子,还未等熬药,容卿薄就像是还有要紧事,要赶着出宫去。
不得已,于是徐太医亲自配了几副退烧的药,又搭着名贵的补药配了半月有余的药,叮嘱他待散了风寒再服用。
……
将怀星送至私塾,叮嘱他要同其他学生打理好关系,叮嘱他好好学习,叮嘱他不可以同先生顶嘴,叮嘱了一大串,得到怀星再三保证后,她这才放心的离开私塾。
左右要在此处等他放学,想着时辰还多,便顺道去皇城逛了逛。
路上买了不少怀星喜欢吃的糖葫芦,糖人儿,红枣糕,瞧着路边有卖小兔子的,白白净净分外可爱,想着多培养一下孩子的爱心也不错,毕竟她同容卿薄都……咳咳……
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京城一处十分盛名的药铺。
老大夫瞧着年逾九十,蓄着花白胡子,身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瞧着精神却是十分饱满,问的很细:“什么症状?多大年纪?以往身子骨怎么样?”
“发烧了,前两日天气骤变,想来是受了风寒,他幼时身子不好,常年喝药,也是成年后才渐渐好起来的,只是前些日子又受了伤,情绪也不大好,嗯,是很不好……”
“有多不好?”
这四个字,是从斜上方的身后飘来的。
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姜绾绾双手手腕还搭在红色的药台之上,一堆的好吃的放在旁边,正努力捉着不大安分的小兔子,闻言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然后热度极高的气息就落在了头顶,容卿薄的声音渗透着几分病态的鼻音,听起来竟意外的很好听:“绾绾是在为我抓药么?”
“……”
姜绾绾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道:“殿下不是有要事去宫里么?”
“嗯,处理完了便离开了,路上想给怀星买点吃的,恰巧瞧见了,便跟着进来看看了。”
嗯,是挺‘恰巧’的。
这南冥皇朝这么大,四通八达都是热闹的街道,这得有多‘恰巧’,才会碰到她。
姜绾绾看破不说破,眼角余光扫到他手中提着的一大包东西,问:“这是什么?”
瞧这形状不像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倒像是抓的中药。
容卿薄瞧也没瞧,随手便从门口丢了出去:“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碍事。”
“……”
姜绾绾万般无奈的摇摇头,就要过去捡。
容卿法那样的性子,若不是好东西自然不会搬到容卿薄眼皮子底下的。
容卿薄却只微微前倾了身子,像是才发现药台之上的那只巴掌大的小兔子一般,抬手摸了摸:“哪儿买的兔子?”
他这手一抬不要紧,两只手都一起抬了起来去摸那兔子。
自然而然的,就将她困在了怀里。
姜绾绾只觉得一阵燥热的血流涌上来,一时连呼吸都错顿了几分。
老大夫抬起苍老的脸,一双十分清明干净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上下打量了容卿薄一番,道:“姑娘说的,想必就是这位公子了,来,手伸出来,老夫探一下脉。”
他这话说的寻常,但对容卿薄这种常年久居高位的人而言,便显得有些不敬了。
连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都经常被训斥的大气不敢出一下,更何况是这种民家的老大夫。
姜绾绾面上有些尴尬,生怕容卿薄突然来一句‘大胆,拖出去杖毙!’,吓到年迈的大夫,刚要出声含混几句过去,不料身后的人竟真挽起了衣袖,将手腕落了过去。
“劳烦大夫给瞧瞧……”
他说着,低头笑着瞧了姜绾绾一眼。
她正纳闷,下一瞬,就听男人十分不要脸的补充了句:“看我还能不能再同娘子要个孩子。”
姜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