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汗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背上,似是烫伤了他,这才陡然停了下来。
姜绾绾痛的面色煞白一片,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第几次了?
她同哥哥,逆天改命,明明该出生就死的人,却在鬼门关一次一次徘徊,偏不愿入轮回。
如今,想来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身子因为疼痛而发抖,可身后靠着的人似乎抖的比她还厉害。
于是忍了忍,勉强半转过身子去反抱住他:“你别怕,我撑得住,你知道的,我最擅长坚持了,我会生下我们的孩子,万一……万一万一我没撑到最后,你记得……”
她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你记得一定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自己身体不好去世的,同他无关,你不要让任何人说他克母,我自己的孩子,我愿意拿这糟糕的一条命去换他的性命,谁胆敢多一句嘴,你记得替我打他,打到他再不敢说为止。”
容卿薄红着眼睛去捂她的唇。
再不许她多说一个字。
他的王妃,他搭上皇位,搭上半条命好不容易才完完全全得到的王妃,他不允许她为了一个孩子就离开自己。
“不要了,这孩子不要了。”
他忽然厉声叫门外的月骨:“月骨,去请太医过来,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本王要他们备最好的打胎药……”
“容卿薄,好端端的你不要发疯。”
她轻声打断他:“我如今不舒服,你不要叫我更难受了……”
容卿薄像是被她这句话吓到了,竟果真就不继续说了,只是将她抱的更紧。
他会慌,理所当然。
就想得知哥哥要离开她时,那份自骨子深处透出的冷与慌,像一个巨大的海浪一样凶狠的扑食着她,是窒息,濒死的窒息感。
但这世上,总会有许多的东西牵绊住他。
就像当初他的一句‘我会比云上衣更爱你’一样,他们的孩子会很可爱很可爱,可爱的牵绊住他,然后便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渐渐淡忘掉,那东池宫中曾出现过一个女子,姓姜名绾绾。
她不怕被遗忘,因她本就不是多美好的存在。
她也留恋,好似在这糟糕的二十余年中,似乎也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人与事。
只是……
还是不要再有来世了吧。
很辛苦。
很辛苦啊……
……
容卿薄那日在迎宾殿整整陪了她一整日,姜绾绾在极度的疲惫与疼痛中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床榻旁边是空着的,摸一摸,感觉不到半点温度,想来应该是离开好一会儿了。
她试着动了动,一动便觉得全身又出了许多的汗,粘腻的厉害。
还是强撑着慢慢起床,穿好了衣衫开门出去,拾遗正在院子里打扫树叶,瞧见她出来,便道:“正巧,刚刚送来的汤药,趁热喝了吧。”
今日日光倒是不错,没有风,院子里便显得格外的静。
她没什么力气沐浴,便胡乱拿湿帕子擦了擦脸跟脖颈,坐在石桌前,看了一眼那汤药:“今日这安胎药颜色怎么瞧着深了许多?”
拾遗又是双手交叠拿扫把撑下巴的姿势:“你近日气色不好,皇上便特意叫人从库里寻了珍贵的药材出来,担心太医做不好,亲自给你熬的。”
太医做不好?
姜绾绾摇头失笑。
太医们若都做不好,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上反倒能做好了?
不过难得他如今登顶帝位还不忘初心,记得他们当初一同在三伏的情谊。
端过来尝了一口,味道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丝淡淡的腥苦之味,不过还能忍受。
于是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随手拿了块蜜饯含进口中,四处瞧了瞧:“寒诗呢?”
话音刚落,寒诗便自外头飞身而落,手中提着一个烤的油滋滋的肥鸭,颠颠儿跑到她跟前:“来来来,刚刚烤出来的,我亲自烤的,尝尝看味道。”
今日这是怎么了?
药容卿麟亲自熬。
烤鸭寒诗也亲自烤?
她瞧着那么像撑不过两三日的人么?
摆摆手:“你吃吧,我正喝药呢,忌口这种油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