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便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婢女,送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还上了几盘瓜果点心。
袭夕腰腹处的伤明显没有什么大碍,姜绾绾仔细检查过,这才松了口气。
那夜容卿薄是在狠绝的劲儿上,是真的奔着要她命去的,这伤口若再偏差一些,怕是真的要危及性命了。
袭夕不料这才二十日不见,她竟消瘦至此,本也没什么胃口,忙主动要她陪自己吃一些。
姜绾绾不想吃,又不想叫她着急,只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总隔三差五的忍不住压抑低咳几声。
袭夕叹口气:“寒诗袭戎他们也给捉来了,逮着好一顿打,不过眼下这摄政王大约是消了些气,不想与你彻底撕破脸皮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也只是叫人打了几顿,命倒是还给留着。”
顿了顿,她又忽然疑惑道:“可我怎么总觉得,袭戎伤的更重一些呢?光听寒诗在那儿喊疼,可一到饭点儿,跑的比谁都快,袭戎就痛到床榻都下不来。”
姜绾绾淡淡道:“寒诗与月骨有些交情,大约下手时着意叫人打的轻了些。”
她这么一说,袭夕就不高兴了,怒道:“袭戎他只是嘴笨了些,嘴笨了就活该被打吗?……我下次给他备上些好礼,也叫他去讨好讨好那月骨,他是摄政王的心腹,有他照顾着,日后遇到了事情总好过些。”
“没用的,月骨是软硬不吃的主儿,他与寒诗交情好,也不过是因先前欠了寒诗些人情,多番照顾,也不过是为了还债,寒诗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瞧,更遑论讨好他了。”
“……”
沉默间,姜绾绾忽然皱眉连连呛咳了几声。
袭夕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她接过喝了几口这才勉强压住。
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袭夕,先前容卿薄逼前师尊救我的事,你是不是也知晓?”
袭夕面色一僵,唇瓣开开合合好一会儿,才尴尬道:“是……是知道,只是当时你情况危急,师尊又远在千里之外,也唯有前师尊能救你了,我知晓你若知道了心中定不痛快,就没敢提……”
提了又能怎样?事情已成定局,谁都改变不了。
姜绾绾握着水杯,默默良久,才低声道:“我没有家了,袭夕,我再也回不去三伏了……”
她的声音有些抖,带着几分哽咽,可面色又是十分平静的,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先前本就是个强行攀附在三伏的拖油瓶,眼下也不过是结结实实的掉了下来罢了。
只求哥哥不要被她拖累……
哥哥又怎会不被她拖累,这三年里,又被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袭夕见她咳的厉害,忙靠过去帮她轻拍后背:“无妨,你回不去,我也不回去便是,你去哪儿我便陪着你。”
姜绾绾想,便是再不能回三伏,也要回去一次。
容卿薄不料她愿意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回三伏,生生给气笑了:“姜绾绾,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本王的王妃?莫说是去三伏,就是这东池宫的大门如今也不是你想出便能出的,待你伤好,便自去私狱……”
顿了顿,又忽然改口:“待你伤好,便自去挽香殿禁足自醒,什么时候悔悟透彻了,什么时候出来。”
姜绾绾以长簪尖端拨弄着烛火的灯芯,慢慢道:“便是绾绾要自醒,也要先去三伏一趟谢罪,前师尊于我有救命之恩,却险些因我而死,这罪责哥哥替我担了三年,想也知道受了多少冷眼嘲讽,还望殿下仁慈,放绾绾了却这桩心愿,事后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般遁入空门般的一番话,像极了在处理生前遗愿一般。
容卿薄只冷笑:“若本王不允,你待如何?”
她莫不是还当自己在这东池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求是她的事,他应不应又是一回事,便是不应,她也只能受着。
原以为她会说几句自认为能威胁到他的话,不料沉默半晌,也只淡淡道:“不允便不允吧。”
说完,继续以尖尖的簪尖拨弄灯芯,像是生怕那烛火灭了,又像是嫌那烛火燃的不够快。
容卿薄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张开手臂:“过来,替本王宽衣。”
等了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她真的靠了过来,小手慢条斯理的自身后穿至身前,为他解下腰带,脱下外衫。
甚至比三年前还要乖巧听话。
若不是隔着那座峡谷,曾那么真切的瞧见过她眼底的冷漠与决绝,或许他真要被她这柔顺的一面蒙骗过去。
一个自小便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女人,一个经历了多少次绞杀的女人,心智早已强硬如铁,又怎会真的如久居闺阁的女儿家一般温顺懂事。
容卿薄从不知自己衣衫竟这样薄,薄到隔着两三层的布料,依旧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腰线的触觉。
微微的凉意,却又划出一阵滚烫的温度线。
他看到她绕到自己跟前,比自己矮一头的高度,浓密卷翘的睫毛半敛着,沉默的要去帮他脱下最内层的衣衫。
喉结滚动,他忽然拍开她已经贴近的手:“行了,去备水,本王要沐浴。”
一开口,嗓音克制不住的低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