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一步还未站稳,那半截利刃便陡然被一只手生生折断,而后又狠又稳的扎入了他的颈口!
斗笠之下的身躯骤然一僵,鲜血喷涌而出,而后轰然倒地。
姜绾绾单手抱住了软软倒向自己的袭夕,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肩头的蓑衣,轻声问:“袭夕,你怕不怕?”
雨水疯狂的砸落下来,袭夕痛到面色惨白,双手缓缓握紧腹部的剑柄,一咬牙拔了出来。
姜绾绾立刻按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红了眼眶。
袭夕不叫她按,只把那断了剑尖的断剑递到她手心:“我等你,绾绾,我等你带我回三伏。”
这三年来,她们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回三伏。
每每谈及此处,她总是说,快了,快了,再过几日就动身悄悄回三伏,寻个最人迹罕至的山脉住下,偶尔见一见哥哥,养几只雪鹿。
可是啊,有些人偏偏不肯放过她啊。
在她以为他早已将自己忘干净了的时候,在她以为这无休无止的躲藏终于要到头了的时候……
原来那金灿灿的日光落下时,总逃不掉吞魂嗜魄的黑暗。
姜绾绾缓缓抬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冷漠的蓑衣,唯有那片蓑衣的正前方,正中央,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下,黑色绣金凰的长衫,镶嵌墨色卵玉的赤金黄发冠……
不是那南冥皇朝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容卿薄,又能是谁?
三年不见,他容貌似是没有半分改变,依旧白玉一般俊美无俦,可又分明陌生到叫她几乎不敢辨认。
她从未在他这双好看的瑞风眸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是仇恨,是冷血,是要她非死不可。
南冥皇朝不能容忍出现叛逃的皇子妃,一日嫁入皇子府,便终生都只能侍奉一人,叛逃的下场,便是死。
袭夕是如此,她亦如此。
头顶上方惊雷滚滚,姜绾绾生平第一次,在生死面前没有挣扎。
没什么好挣扎的,眼下这状况,便是她体力最好之时都不一定有胜算,更遑论这副破败身子。
也不敢挣扎,重伤摄政王抑或杀了摄政王,都会叫整个三伏成为她一时意气的陪葬品,不值得。
雨水浸透了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叫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唯有声音依旧是清晰而温和的:“绾绾有愧殿下昔日疼爱,自知死罪难逃,殿下要五马分尸或千刀万剐绾绾都受了,只求放袭夕一条生路……”
她顿了顿,低头瞧了已经意识昏迷的袭夕一眼,才道:“幼子无辜,他唤殿下一声皇伯父,殿下总不该叫他连自己的生生母亲都见不上一面。”
容卿薄抽出月骨随身的佩剑,尖锐的剑尖挑高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自己的视线:“姜姑娘费尽心机的逃出东池宫,本王当是奔什么好日子去了,怎的却将自己弄至如此狼狈?”
连声线都是至寒至冷的,像是在打量一只流落街头的狗,甚至不屑去拿手碰一碰,嫌脏。
姜绾绾不闪不避的看进他眼底,微微的笑:“绾绾不知好歹,自食苦果,叫殿下笑话了。”
剑芒锋利,因她说话间下巴一抬一合,划过她颈项,带出一串细细的血珠。
容卿薄冷漠的瞧着,问:“后悔了么?”
“后悔,自是悔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