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把马弃了,要进入这样的深山老林中涉猎罕见的珍禽走兽,骑马是不可能的。
寒诗背着袭夕,几次三番险些被绊倒,骂骂咧咧的开始发脾气。
袭戎就赶紧走到他们前面去,帮他踢开一些碍事的石头,拨开树枝。
姜绾绾也累,跋涉了整整一天,但她不知道容卿薄什么时候会醒,又什么时候会察觉到不对劲,她不敢停下来,她怕一旦停下来,就前功尽弃了。
走慢些也好,总比停滞不前要强一些。
好在天气够好,便是夜里也能模糊看清周遭的景象,她虽有些猜忌,但后来又仔细看了看地图,那少年还真说得分毫不差。
只是若他事先料到了她要去那里,会不会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等在了桥的对面也说不定。
内心忐忑不安,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越过一座山头的时候,姜绾绾停下来歇了一口气,习惯性的转头看一眼身后那些小红点的分散情况,面色陡然一僵。
“寒诗。”
她叫住还在埋头苦爬的寒诗:“你转头看看,这里是不是多了很多人?”
寒诗累的气喘吁吁,闻言忙把袭夕搁下,直起腰来重重喘了口气,转身一瞧,就骂了一句。
“多出来的那些个是鬼火么?直奔我们而来啊!”
寒诗说的没错,那些星火移动的很快,且目的很明确,大批聚集,没有半点要分散的样子,在山上碗沿成了明亮的一条线,笔直的往这边直奔而来。
容卿薄醒了。
也发现了她的目的。
这个念头叫她心头慌了一慌,再也顾不得脚下,只干脆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走。”
夜幕就在这悄无声息的剑拔弩张中退去。
天边渐渐泛出微微的鱼肚白时,容卿薄看到了姜绾绾,看到她穿了一件浅色的披风,后背还背着一桶箭,走在最后,毫不犹豫的穿过了那微微晃动的铁链木桥,然后站定,转过身来,隔着长长的一道峡谷,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拔出了身后寒诗的佩剑,无命。
整座深山都是寂静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入了千尺深潭中一般,除了冷,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从未想过,她敢抛弃他。
他从未想过,她胆敢以这种方式,抛弃他。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竟也能看清她眼底乍然而现的冷酷决绝,再也没了往日里虚伪逢迎的笑,再也没了谦卑恭顺之态。
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自己早已萌生丢弃想法的物件,没有温度,不见情绪。
容卿薄的侧脸在天光将现之时,映出暗色的阴影,他站在桥的这一端,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下一瞬,就见她骤然挥剑,那手腕粗细的铁链就在她剑下迸发出一片星火,骤然断裂下来。
桥身失去平衡,歪歪斜斜的扭曲了身子。
容卿薄薄削的唇一点点抿紧,这样的距离,便是他出声说话,她都不一定能听得到。
又或许,眼下她也不想听到他的任何只言片语。
不愧是生在三伏的女人,不愧是在上百次的暗杀中活下来的女人。
那些温柔缱绻的柔情之态,那些细心呵护,毫无原则的退让,她演的如此逼真,以至于这么多个日夜的同床共枕,那么多次的额贴额的目光相交,他竟半分都没察觉到,她早已在盘算着如何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