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骨回过神来,立刻应声,匆匆赶了出去。
前后不过片刻,已经有七八个大夫急匆匆的被带了进去,却始终不见人出来。
小院门紧闭,不一会儿连太医院的人都请来了两个,也是再无出来。
正午时分,姜绾绾从侍卫手中接了马鞭,直接策马冲出了东池宫,不等马蹄疾驰起来,就遇到了一队人马,那驭马随行的护卫瞧着眼熟。
她忽然勒紧缰绳,面色焦急又愤怒的对马车之内的人道:“解、药。”
周遭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寒冬腊月里,却安静如三伏山巅的雪夜,轻轻的一瓣雪花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片刻后,里面才传来容卿礼阴戾低沉的一声:“死了?”
姜绾绾冷漠道:“差不多了,七八个大夫只知道摇头了,我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了,你若给就给,不给我就回去陪她最后一程,莫要浪费时间。”
藏青色的帘帐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指挑起,露出男人半张冷肃俊美的脸,肌肤雪白,仿佛啖再多的血肉都染不上一二分的血色:“怎么会突然这样?”
“怎么会?七皇子是真傻还是装傻?袭夕那样的身子,便是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都是残破之躯了,又怎么吃得了慢性毒药的罪?您还真是瞧得起她。”
又过了半晌,才听他近乎冷血的一句:“死了也好,死了省心。”
“……”
姜绾绾攥着缰绳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她原以为,他会费了这般心思,故意给袭夕下烈性不强又分外难缠的毒,不过是为了逼袭夕回万礼宫。
这样算起来,他应该还是很喜欢袭夕的。
可原来……
袭夕的死对他而言也是这般可以轻易接受的事么?
也对,若真喜欢,会将她遗弃在万礼宫的角落里,任由别人欺凌践踏,会眼睁睁看着她瘦弱成一片纸么?
沉默间,手臂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
瓷白的颜色在眼前一晃而过,她下意识的抬手接住,眼底分明有微微的光一闪而过,又在刹那间以冷漠掩饰住。
她捏紧了尚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瓷瓶,冷笑:“绾绾不知,七皇子竟还是这般怜香惜玉的人,还以为此次是铁了心要将她袭氏一门赶尽杀绝呢。”
话落,不再多做停留,调转了马首便往东池宫赶了回去。
姜绾绾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辆藏青色的华贵马车就一直停在热闹又寒凉的集市中。
马车内的男人始终安静着。
马车之外的侍卫们不敢善做主张,便一个个挺拔的站着。
过了许久,远远的看到许多人从东池宫离开,一直守在马车外的护卫立刻策马上前,问了几声便赶了回来,低声道:“殿下,人醒了。”
一直安静的马车内,又是一阵诡异的死寂,过了许久许久,这才传来男人略显沙哑的一声:“回万礼宫。”
……
折腾了一整天,到了夜里,月骨来请,姜绾绾泡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随他去了珍馐殿。
容卿薄亲自帮她倒了杯酒,瞧着她略显疲乏的小模样,道:“喝杯酒,解解乏。”
姜绾绾会喝酒,但酒量不好,她怕自己醉了再说出什么糊涂话来,于是也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便搁下了。
容卿薄给她夹了几道菜,见她都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干脆叫人撤了一桌子的菜。
姜绾绾听他要厨子另做几道开胃的小菜上来,摇头制止:“我就是累了些,胃口不大好,与饭菜无关,不如叫素染妹妹来陪殿下用膳吧,我先回挽香殿歇下了。”
她这话所言非虚,是真的折腾了一天,累的够呛了。
容卿薄却不知怎的就不高兴了,也搁了箸筷,淡淡出声:“累么?堂堂南明皇朝的七皇子叫你耍的团团转,怎么想怎么该高兴的一夜睡不着吧?究竟是累了不想陪我用膳,还是太高兴了,不想在我这儿浪费了这点高兴?”
姜绾绾无辜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将七殿下耍的团团转?”
容卿薄却不屑与她继续多做争辩,拿起她未饮尽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后,起身:“你若肯将放在别人身上一半的心思搁在我身上,就知晓你刚刚的那句话说的有多愚蠢了。”
“……”
将放在别人身上一半的心思搁在他身上……
然后呢?
过多的去了解他,对她而言只会产生更多的抵触与畏惧。
哪怕同样双手沾满鲜血,哪怕谁都不是好东西,哪怕死后都是该下地狱的,可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从来都不是。
桌子上的菜都撤了,就只剩了一杯酒与两只酒杯,碧绿的玉杯,攥在指间都是极为温润柔和的触感。
她静静坐了许久,给自己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