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那是一个难得阴雨绵绵的夏日。
福利院一楼大厅。
大门和楼门都敞开着,凉风习习吹拂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大家都待在这里消磨时间,包括捧着书本学习的单小溪。
当援助所的车辆停在大门外时,小孩子兴冲冲围过去瞧热闹。
查理是援助所负责青草街公益事务的专员,有一头黄色卷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睛,福利院的孩子们喜欢叫他“黄卷毛”。每个月都是他开车过来给梁琴院长送支票和物资。这次他又带来了一个大活人。
单小溪在椅子上没有动,侧头悄悄打量跟在查理身后的陌生男子。
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留着一头褐色短发,一身灰色休闲服看上去很新像是刚买的,走起路来有些摇晃似乎是右腿有问题。
查理把青年简单介绍给大家,然后跟院长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把青年一个人留在了福利院。
单小溪现在还能想起青年当时的表情......隐忍、不适、温和、谦逊、狼狈但彬彬有礼。这就是文森特第一次出现在福利院的样子。
查理给了文森特一点钱作为生活费。因为文森特是成年人,他只能得到这一笔援助,之后就没有了。
文森特当时大病初愈,身体又很瘦弱干不了体力活。他用那一点钱买了画具,找了个孩子带他去稍微有点钱的人居住的地方,就在街头给人画像赚钱。
福利院资金有限,无法供孩子们上学。单小溪能上学那是多亏有哥哥寄来的钱。
她偶尔会抽出时间在院里教小孩子们一些知识,但她有工作忙碌有空的时候比较少。文森特来了,教导小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了他。不论孩子们多么淘气多么蠢笨,文森特都会耐心地为他们讲解。
他还喜欢养花。单小溪房间里那盆杜鹃花就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即使身上穿着老旧衣料粗劣的衣服,文森特的举止也从未因此显得粗俗过。他永远优雅,像童话故事里落入凡尘的王子。他的温柔和浪漫是福利院最珍贵的幸福色彩。
单小溪看到文森特的最后一眼,是他盖在白布下的衣角。因为袭击事件性质严重,普通人不被允许靠近和参与。
文森特的死太过突然和意外,福利院的人们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包括单小溪在内。
这几天她睁开眼似乎仍然能看到文森特忙碌的身影,而闭上眼又会梦到他的音容笑貌。
袭击事件三天后,单小溪接到警局通知去办理相关手续。送来通知的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让单小溪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史蒂文是东区警局的老警员了,年轻时出勤受过伤,后来就被安排负责处理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
他对文森特这个人还有些印象。文森特的四环户籍是他办理的,寻亲告示也是他经手发出去的。
文森特身上的内环特质比较明显,史蒂文一度觉得应该能很快找到他的亲人。但是发出去的告示却在内环石沉大海,史蒂文就对文森特的处境有了一点猜测。
这次文森特在意外袭击中身亡,他的死亡证明和通告同样是史蒂文处理的。这一次,三环那边很快就有了反馈。反馈过来的信息印证了史蒂文的判断。
东区警局某间小会议室里。
单小溪麻木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听着桌子对面中年警察机械地宣读文森特的死亡通知。
按照官方规定程序,史蒂文在宣读完死亡通知后问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比如畸形为什么会在白天出现?为什么畸形会袭击人群?还有......
单小溪抬起头望着对面的警察问:“那只畸形抓到了吗?”
史蒂文犹豫了一下回答:“抓到了,当场击毙。”
当场击毙?那天的白布下面有畸形尸体吗?单小溪不记得了,或者说当时她并没有注意这件事。
似乎是察觉到对面女孩子的疑惑,史蒂文赶紧进入下一个程序:“是这样的,你暂时还不能拿走他的遗物,有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需要先处理。”
单小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问:“什么事情?”
史蒂文清了清嗓子:“我们查到了文森特的身份,他原名李喆名,出身三环,他的直系亲属均已去世,但还有旁系亲属。”
文森特在福利院住了六年,警方一直找不到他的亲人。现在他死了,三天就找到亲人。单小溪只觉得头皮发麻。
史蒂文继续说道:“按照律法规定,李喆名的亲属有权力继承他的遗产。但是,李喆名生前立了遗嘱,按照遗嘱他死后所有的遗产都归你。”
单小溪一愣:“遗嘱?我不知道他立过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