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指着《管子》中的一段开口问道:“比如说这个地方。齐国的北部草泽发生大火,火光照射到齐国的朝堂之下。
然而管子却恭贺桓公,告诉他说:我国的土地将得到开辟,农民也一定有百倍的财利可得了。
结果,齐国当年的租税在九月就交纳完毕,粮食的收成也很好。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呢?”
宰予道:“草泽起火,燃烧剩下的草木灰会成为田地的养料, 所以粮食的收成当然好了!”
子贡还是困惑,他问道:“可农夫在寻常的年份也会纵火烧荒,为什么唯独把草泽起火的这一年拿出来说呢?”
宰予指着书本说道:“管子不是说了吗?北部草泽起火,做饭用的柴草就无以为继。
那么农夫贩卖柴薪的价格就会上涨十倍。
农夫富裕了,他们就能在春天从容的耕种土地,夏天也有时间除草耘苗。
这就是租税能在九月交纳完毕的原因。”
子贡皱眉道:“可农夫自己做饭不用柴吗?柴薪价格上涨, 难道他们不会受影响吗?”
宰予听到这话, 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感叹。
他拍着子贡的肩膀,叹息道:“只有你们这种富裕人家, 才会花钱买柴火。你看看我,或者去问问子有他们,我们哪一个不是自己去原野上捡柴火烧?”
子贡闻言,恍然大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年齐国的租税之所以能提前缴全,其实是齐国的富户间接的代为缴纳了?”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吧。”宰予道:“毕竟农夫手中有了钱,他们就算不种地,也可以用卖柴薪得来的钱,去市场上购买粮食,用来缴纳地租。”
子贡微微沉思:“如果这么说的话,齐国人干脆每年都在草泽放一把火算了,这样一来,农夫不就都可以富裕起来了吗?”
宰予听了,惊得连忙否认道:“使不得啊!”
“为什么?”
“你想啊!要是每年都放火,那柴薪的价格就会居高不下。如此一来, 谁还去种地啊?大家都去捡柴火算了!”
“捡柴火不好吗?”
“捡柴火没什么不好的,但不种地就大事不妙了!你难道忘了管仲在齐国主政的时候,是拿什么手段对付我们鲁国的了吗?”
在齐桓公刚刚继位的时候,鲁国的国力虽然不如齐国,但也不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
因此,两国在各个领域时常产生摩擦。
齐国在经过管仲的一系列改革后,国力大增。
齐桓公也摩拳擦掌,准备对外扩大国际影响力。
因此,不听话的鲁国就成了桓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桓公想要削弱鲁国,于是管仲就给桓公出了个损招儿。
鲁国地势平坦,水土肥沃,纺织业也十分发达,很早就有种桑织绨的传统。
管仲建议桓公带头穿绵绨材质的衣服,而且不止桓公要穿,齐国的官员们也得穿。
齐国的百姓看见官吏和国君都穿绵绨的衣服,于是也纷纷跟着一起穿。
没过多久,穿绵绨就成了齐国的一种时尚。
之后,管仲又下令齐国境内一律不得织绨。
这样一来,齐国就只能从鲁国进口衣物,绵绨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鲁国的农夫见到绵绨利润高, 于是都不种粮食,而去种桑养蚕, 搞经济作物去了。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等到粮食收获的季节,管仲立马让桓公和官员们放弃绵绨,该穿帛料衣服,并要求立刻中断与鲁国的一切经济来往。
鲁国的绵绨卖不出去,又无法从齐国进口粮食,于是国内粮价瞬间飞涨,甚至达到了一石数千钱的地步。
而齐国的粮价,才不过每石十钱。
于是,鲁国的百姓纷纷投奔邻近的齐国。
两年之内,鲁国的人口足足减少了十分之六。
自此之后,鲁国就再没了和齐国叫板的底气,只能上缴贡品,尊齐国为霸主,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子贡想起这件事,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忍不住骂了句:“管夷吾,真小人也!”
宰予倒并不感冒:“但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很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