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一大堆问题。
容央叽叽喳喳,到处挑刺,褚怿的头慢慢地大起来,两条胳膊给她摆来摆去。
半天后,可算定型了,容央瞅着他僵硬的坐姿,捂住嘴噗嗤一笑。
褚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低头时,怀里的蜜糕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咧着嘴,也正朝他笑。
褚怿唇角不觉扬起来,脸往车窗偏,也笑了。
马车驶在温柔的秋夜里,车外人烟繁盛,灯火可亲。
长夜深深,裹卷着一地枯叶的秋风吹在夜阑人寂的御花园里,御湖东侧的一幢双层小阁内,银白宫灯燃照着一派春痕的屋室,凝冻着荒唐又残酷的一幕。
赵慧妍衣衫不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
榻下,是大醉初醒的忠武将军贺平远在手忙脚乱地捡衣服,套裤子。
落地罩外,有福宁殿的宫人在敛容看守,本就不算宽敞的小阁在这诡异氛围的压迫下,愈显得压抑逼仄。
针落可闻。
贺平远绷着一张红潮未褪尽的脸,一面悉悉索索地穿着衣服,一面回捋着今夜的情况。
官家在御花园里设宴,邀他和贺家军中几位高级将领入席,他因不胜酒力,奉旨随内侍前往御湖东侧的玉清阁里小憩。
怎么一睁眼起来,就成了眼下这副荒诞情形!
贺平远瞳仁深缩,极力想回忆起所有致命的细节,然而大脑全像被严冰冻住一样,除入阁后的那一瞬发昏外,再无一丝记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奸*污帝姬,这样株连九族的大罪,怎么会发生光天化日的禁廷之中……
真的是自己喝醉犯事了,还是……
贺平远心内悚然,胸口如擂剧动,穿好衣裳后,扭头朝榻上看,赵慧妍歪头靠在帐幔凌乱的床柱上,两眼空空洞洞,身上依然不着片缕。
贺平远触电一样把目光移开,质问的话因刚刚那行尸走肉般的一幕卡在喉咙里。
屋外传来脚步声,守在落地罩两侧的福宁殿宫人齐声行礼:“皇后娘娘。”
贺平远一震,转头对上吕皇后的目光。
吕皇后已经在外间等候多时了,进来后,端庄威严,仪态从容,显然改去了刚刚撞上他二人同床时的震怒。
“贺将军知道该怎么办吧?”
贺平远目眦尽裂,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咬紧牙跪下去:“罪臣……知晓。”
吕皇后点头,道:“我已派人向官家禀明你酒力不支,一觉至此方醒,现在,由刘内侍送你出宫。”
贺平远铁青着脸。
吕皇后扬颔:“贺将军?”
刺骨的风又从窗柩外吹刮进来,跟吕皇后的呼唤一样,都冷峭得杀人的刀,贺平远寒声道:“罪臣……遵旨。”
吕皇后往边上一瞥,刘内侍应旨上前。
赵慧妍坐在床榻上,吕皇后走过去,捡起她散落在地的衣物。
剪彤捧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上来,吕皇后把捡起的那些放过去,取下一件绢纱金丝木槿纹的雪白里衣。
吕皇后走至床前坐下,给赵慧妍穿衣裳。
赵慧妍打开干裂的嘴唇:“别碰我。”
秋风拨动灯盏上的烛苗,吕皇后静静地道:“秋夜风冷,你这样,会着凉。”
逼仄的寝阁十分的寂静。
赵慧妍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吕皇后道:“你不能嫁给萧文玉,你弟弟不能没有你。”
赵慧妍的眼中流下泪,吕皇后抚摸她的脸颊,抹去她冰冷的泪:“慧妍,你听嬢嬢的,嬢嬢是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