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彭不疑有他,爽快答应:“行啊,那就从你的马军司转起。”
褚怿点头:“马场上比一圈,敢吗?”
赵彭真是给他逼得……哪怕是烂泥都要被硬扶上墙了:“敢。
一圈算什么,只要你肯陪,十圈我都没在怕的。”
沿着御湖漫步一圈,湖心的小岛上传来缥缈乐声,拜月仪式要开始了。
容央探头去寻褚怿,被端敏打趣:“到底是新婚燕尔,一炷香都分开不得。”
容央脸微红,袖手解释:“他不懂规矩,我怕一会儿出错,寻来交代几句罢了。”
端敏闻言笑:“嘴上嚷嚷着人家不懂规矩,眼睛里却全是思念担心,原本只认翩翩少年郎的小嘉仪,看来还是被她以往最讨厌的大将军收服了。”
侍立周围的宫女们窃笑,容央脸上更红,扬颔道:“我才没有被他收服!”
端敏看着她这色厉内荏的小模样,也不继续拆穿了,只笑着道是。
静淑在树下默默不语,眼往湖外一展,绿影蓊蓊的小径上,吴嵘勾着许晋合的肩,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边走边拿手板着一二三四,显然又是罗列他的苦楚。
静淑冷笑一声,转开视线。
容央目光紧随而至,待发现后方和赵彭走在一起的褚怿后,暗松口气。
褚怿把她那小眼神捕捉着,负手而笑,默默走至她身前,捏了把她的脸。
容央眼珠立刻往四下转,低声呵斥:“规矩点!”
褚怿垂眸,又把她另一边脸颊一捏,这次直捏得红了。
“你!”
容央捂着脸,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褚怿也自吃了一惊,分明都没用什么力,这么不禁捏的?
褚怿低头:“再揉揉?”
容央咬牙切齿,要不是大庭广众的,真恨不能把他的脸抓烂去,气哼哼地往前走开。
褚怿笑着跟上,走在她那团小小的影子边,伸手去给她揉脸,被她打开,又伸,要被打中时,躲。
容央一巴掌打空,恼恨地侧目。
另外两位帝姬及驸马相继跟在后,看在眼中,笑的笑,鄙薄的鄙薄。
赵彭自去陪落单的明昭,乖巧地唤完一声“姑姑”后,把手里一个纸折的小物件送过去。
明昭淡淡瞥一眼:“什么玩意儿?”
赵彭唇边笑意微僵,把掌心里那东西捧高一寸:“玉兔啊,姑姑不是属兔么?
一会儿拜月神,你有玉兔相佐,那便如有福星高照,所许之愿,定然就能愿愿成真了。”
明昭眸底霜色渐融,把那只笨拙的小兔儿接过来,挑剔道:“哪儿有玉兔长成这副喜庆模样的……狗似的。”
突然就碍眼得很。
赵彭知道她要是肯开金口挑剔,那多半就是满意的意思了,笑开来:“那更好,我只是送只兔儿,姑姑倒还多得只狗儿,汪汪地陪着,可是更赚了。”
明昭:“……”
更碍眼了。
祭祀月神的场所设置在御湖中心的小岛上,及至渡口,垂荫里已站着许多人。
伴随通传声,官家和吕皇后并肩从东边的假山园里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年龄二十上下,明眸善睐、琼姿花貌的妃嫔。
静淑道:“那是钱昭容吧?”
端敏道:“以前是钱昭容,但现在该改叫‘淑妃娘娘’了。”
静淑意外,看端敏一眼,放低声:“她也有喜了?”
端敏淡淡答:“倒还不曾听说,不过,自皇后怀上龙嗣后,一直是淑妃娘娘伺候爹爹的多,进个位份,也在情理之中。”
静淑闻言却冷哂:“这进宫才多久,膝下一无所出,就当上了娘娘,爹爹偏爱起一个人来,可真是什么都愿给、都敢给啊。”
端敏睨她一眼,暗示她最后那一句话僭越了,静淑讪讪住口,扭头看朝别处。
男不拜月,女不拜灶。
皇室里祭祀月神的规矩和坊间一致。
帝后莅临,众人行礼后,便是皇后带领一众女眷前往湖心岛拜月祈福,官家携皇子、驸马在湖外赏月作诗了。
渡口泊着两艘画舫,一艘是皇后的凤船,一艘是嫔妃、帝女所乘的月船,及至出发,吕皇后蓦然驻足,手抚在隆起的大肚上,对官家道:“臣妾瞧着这湖水,心里总有点发憷,要不今夜这拜月仪式,就由淑妃替臣妾操办了罢?”
众人闻言一怔,官家则更无措般,道:“那怎么行,这携领女眷拜月,从来就是中宫之责,淑妃这……”
看向身边垂眉低眸的淑妃,欲言又止,改对吕皇后一笑:“太医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么?
朕看你今日精气神都挺好,凤船呢,也是宫人们反复查验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就只管带着朕的龙子大胆地去向月神祈福,要真有个什么意外,朕亲自游过去救你。”
众人失笑,吕皇后亦笑起来,看向淑妃,道:“那,臣妾能否请淑妃妹妹同乘一船,有个照应,臣妾这心里也安定一些。”
官家自然应承,抓起淑妃一只玉手拍了拍,叮嘱她务必照看好皇后。
淑妃本是一张不笑也像笑的俏丽脸蛋,此刻神色却似有一丝惶然,奈何招架不住帝后二人的盛情相托,只能硬着头皮,和宫女一并扶着吕皇后入了凤船。
不多时,两艘画舫一前一后,朝湖心划去,泠泠水声回荡于灯火辉煌的月夜之中。
官家负手临湖而立,静默看着二船驶远,想着刚刚吕皇后所提的要求,心里始终不大踏实。
分明前两日还在兴致勃勃地操办祭月事宜的,怎么刚刚突然就要打退堂鼓,还特意点名让淑妃来代劳呢?
难不成,还是气他对淑妃偏爱过甚的?
官家蹙眉,不及再往深处想,崔全海突然上前两步。
紧接着,侯立岸上的其他内侍、驸马亦警觉起来。
“官家,皇后的凤船——”崔全海指着湖心深处,神色惶恐,官家定睛看去,骤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