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招
这一日,褚怿从外面回来,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闻汀小筑里留着灯,但四下静悄悄的,显然大多数人都已睡去,褚怿揉着眉心,心想容央八成也是窝在帐里梦会周公去了,径自去厢房那边沐浴后,方披着外袍跨入主屋。
及至床前,撩开帐幔,褚怿手腕被一双小手抓住,紧跟着跌入帐中。
大床咯吱咯吱地响起来,褚怿披在肩上的那件外袍滑落帐外,侍立外间的荼白瞧见,红着脸吹灭落地罩边的烛灯。
重重纱帐里,光线更黯一寸,肌肤相触时的战栗随之更敏感一厘,褚怿掌着容央的后脑勺,含着她唇用力索取,另一只大手不停,抄开寝衣,侵城略地。
容央气息急促,偏开脸,他滚烫的唇顺势从唇角至耳鬓,耳鬓至脖颈。
容央任他埋在那儿吮了一会儿,低低窃笑,褚怿蓦然从她这促狭的笑声中憬悟什么,头抬起来。
咫尺间,一双眼眸暗沉如雷霆蓄压。
容央这次丝毫不惧,反明目张胆地问:“甜吗?”
褚怿眼瞬间眯起,犹如锋芒出鞘。
“成心的?”
褚怿哑着声,膝盖就势分开她大腿,抵在那儿,箭将离弦的架势。
容央一悸,尽量地避了避,乖巧:“亲一亲你都不成?”
褚怿喉结动了动,低头,朝着她耳朵问:“还有几天?”
容央大概算了算,答:“至少三天吧。”
褚怿声音低郁:“那不就是七夕那日?”
容央反应过来,癸水最后一天还真就是七夕,且保不准七夕那日都不一定彻底走,一时赧然又郁闷。
这时脸被褚怿拨过来,唇又给他深深含住,容央抱着他后背,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忍耐。
“我帮你弄……”唇分开时,容央喘着向他提议。
褚怿绷着的下颌线明显更紧了一下,撑在她上面,亲着她脸:“怎么弄?”
容央闭着眼睛:“听你的。”
褚怿唇蹭过她脸颊,含住她耳垂尝了会儿,开口道:“上来。”
夜风吹响树叶,飒飒冷响宛如雨声骤至,闻汀小筑外的湖心亭内,林雁玉坐在小石桌前,纤长的手指抚过桌上的一支玉屏笛。
前去探风的丫鬟跑回来,林雁玉听闻动静,转头看去,不及人近跟前,便道:“来了吗?”
丫鬟颦着眉,上前道:“这都一个时辰了,别说吵架,就是大声说话的动静都没有,照奴婢看,今夜多半是不会再吵了。”
林雁玉眉心深锁,沉吟道:“不会。”
丫鬟不解。
林雁玉道:“帝姬今日走时,明显怒火攻心,势必会就我和悦卿哥哥的往事闹上一闹,你再去盯一会儿。”
丫鬟无奈,只能应声而去。
林雁玉按捺心中疑惑,看回石桌上的玉屏笛。
褚怿此刻还不出来,未必就是真的跟嘉仪帝姬风平浪静,或许,两人已经有了龃龉,只是褚怿顾及几分皇家颜面强行忍着,暂时没有同她吵开。
他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照他孤傲的性情,一定不会安然无事地和嘉仪帝姬共寝入眠,应该是拿了壶酒,独坐在屋外、在院中闷饮罢?
心念一动,林雁玉把玉屏笛拿起来,横至唇边。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清越的笛声悠然飘荡开来,顷刻笼罩亭外,顺着秋夜凉风越飘越远。
林雁玉知道褚怿爱乐,尤其爱听人唱曲儿,但她歌喉条件区区,纵然苦练多年,也并不能黄莺绕梁,故而今夜只能凭借一曲哀婉笛声相唤,希望能把他的人、他的心都唤来身边。
月铺千里,笛声踏水越墙,极快和无边的月色融为一体。
褚晏今日实在疲惫,沐浴后,先是费尽心神地打发了三位变着法来求恩宠的小妾,后是强打精神看完一份军情,等万事办妥,打着哈欠要往床上倒时,一声笛音蓦然破窗而入,震得他一个激灵。
什么破笛,吹得跟哭丧一样。
褚晏皱着眉头忍了会儿,忍不下去,放声叫来小厮:“外面是谁在吹丧?”
小厮:“?”
褚晏纠正:“……吹笛。”
小厮领会过来,忙道:“四爷稍等,估计是后院的哪位小娘子,小的这就去解决了!”
林雁玉一曲吹罢,闻汀小筑外还是无甚动静,想了想,铆足力气又开始重吹一曲。
这一曲,较之先前更低迷哀怨,黯然销魂,实在把她这十年来、尤其是这小半年来的心事倾吐得淋漓尽致,以至乐曲不及过半,人便已潸然泪下。
明月皎皎,秋风萧萧,亭中美人垂泪吹笛,正在楚楚可怜之处,却听一人喝道:“那边那边,干什么呢!”
林雁玉一震,笛音骤停。
转头看去,一小厮提着灯笼火急火燎地赶来,两人打过照面后,小厮撇着眉道:“唉哟,我说表姑娘,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跑来这吹笛干什么?”
林雁玉脸上一热,不及回答,小厮往后面指去:“墙那边就是四爷的院子,这两日他忙得焦头烂额,披星戴月,刚刚好不容易能歇下,又给您这……唉!”